今天我看了INALCO藏语老师Françoise Robin编写的藏法对照读本，Les contes facétieux du cadavre མུ་རོ་རྩེ་སྒྲུང་（尸体讲述的有趣故事）^[1]，是一个叫做bde.spyod.bzang.po བདེ་སྤྱོད་བཟང་པོ的人跟着一个叫做dngos.grub.can དངོས་གྲུབ་ཅན་ 的尸体，然后这具尸体给他讲了二十三个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引起了我的注意，题目叫སྦལ་དང་སྲས་མོ་ 青蛙和公主，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题材的故事，在我记录的绰斯甲语传统故事中，以及章舒娅所调查的四土嘉绒语白湾话故事中都找到了。我连忙翻开，看看是不是同一个故事。我现在就把尸体讲的故事简单讲一遍。

话说有一个国王，这个国王有一个年老的女仆，是专门到井里挑水的。这个女仆有一个老伴儿，俩人都很穷。有一天，女仆的膝盖突然长了一个瘤，这个瘤越长就越大，大得让女仆没有办法活动，就不能再挑水了，于是家庭就越来越穷。最后，膝盖上的瘤裂开了，里边蹦出一只青蛙。老两口吓了一跳，女仆的老伴儿说：“这个青蛙是不祥之物，绝对是魔鬼派来的！”女仆将信将疑，但是念在青蛙是自己的骨肉，就决心把它养大。
青蛙长大了以后，对女仆说：“母亲，请让我跟一个女人结婚吧！”女仆说：“你这只青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会跟你结婚呢？”青蛙说：“你必须帮我筹办婚事。我听说国王有三个女儿，我想跟她们三个其中一个成亲。”女仆说：“拉倒吧你！”然而青蛙仍执意要求女仆到国王那里提亲。于是女仆只好前往。国王听到来意，觉得又可气又可笑，说：“我的女儿就像鲜花，你的青蛙儿子就像牛粪。你要我把女儿嫁给你儿子，岂不是把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把女仆赶走了。女仆回到家，又把青蛙骂了一顿：“你这倒霉孩子！当不幸在原野上的时候，你把它捡起来放在面前，当尸体在地上的时候，你却把它扛起来。孔雀和乌鸦不能在一起，大象和奶牛也没有关联！”青蛙说：“得，我自个儿去提亲！”
于是青蛙就来到了王宫。它对国王说：“国王，我是挑水女仆的儿子，我是一只青蛙，我要迎娶你的其中一个女儿。”国王说：“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怎么可能会把女儿嫁给你一个小小的、长相丑陋的青蛙？”
青蛙说：“你不答应，我就要笑了。”国王说：“你笑吧！”于是青蛙就开始笑。越笑越大声，直到地动山摇。国王吓得屁滚尿流，说：“求你别笑了，我问一问我女儿就是。”于是青蛙就不笑了。国王找到大女儿，问她愿不愿意跟青蛙结婚。大女儿说：“我才不跟这个又丑又恶心的青蛙结婚呢！”国王回到青蛙面前，说：“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愿意，我女儿不愿意。”
青蛙又说：“那这样，我要哭了。”国王说：“你哭吧，你哭破喉咙我女儿也不会嫁给你。”于是青蛙就开始大哭。它的哭声震天动地，连王宫的屋顶都要被掀开了。国王吓得面色苍白，央求道：“求求你别哭了！我去问一下二女儿。”于是国王找到了二女儿。二女儿说：“父王，我是您最讨厌的女儿吗？为什么偏偏要我去跟这么恶心的东西结婚？”于是国王回来，说：“你看看，不是我不愿意，是我的女儿看不上你。”
青蛙说：“这样的话，我就要蹦了。”国王说：“你想蹦就蹦吧。”青蛙开始蹦跶。它蹦跶的威力比笑和哭还大，顿时山崩地裂。国王吓得魂儿都没了，说：“求求你，别蹦了。我去问问我的小女儿。”于是国王找到了小女儿。小女儿说：“我看到了青蛙的神通，既然它又这么大的力量，说明它还是很厉害的。我嫁给它吧。”
于是小公主嫁给了青蛙，过上了穷苦的日子。在这一段日子里，小公主任劳任怨，把家庭照顾得很好。于是突然有一天，破房子变成了水晶宫，里边的财富应有尽有。这时青蛙亮出了身份，原来它是龙王那伽（ཀླུ）^[2]的儿子。青蛙在晚上就会脱掉青蛙皮，变成风度翩翩的王子。
有一天，小公主对青蛙说：“要不把我的两个姐姐接来参观一下吧。”青蛙本来不同意，但是看到小公主对姐姐的思念，勉强同意了。但是青蛙要求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两个姐姐。小公主答应了。
当连个姐姐来到青蛙和小公主住的水晶宫以后，发现比她们的王宫还豪华，心生嫉妒。于是她们把小公主灌醉，小公主酒后吐真言，说出了全部真相。合力把小公主扔到井里淹死了。大公主换上了小公主的衣服，打扮成小公主的模样。青蛙来了，它并没有看出妻子是大公主假扮的，二公主骗它说，大姐回王宫了。但是青蛙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它走到井边，井边就长出了一颗坚果树，于是它和它的母亲——女仆一起吃了坚果，觉得特好吃。而大公主和二公主吃了，觉得特难吃，于是就把坚果树砍了。坚果树倒地以后变成了一篇麦田，青蛙和女仆吃了麦子，觉得很美味，但是两位公主吃了以后，就觉得难以下咽。于是两位公主把大麦扔到水里，这时大麦变成了几只小鸟。其中一只落在青蛙的肩膀上，把大公主和二公主杀掉小公主的经过告诉了青蛙。青蛙才知道，这只小鸟是小公主的转世。青蛙听罢，手刃了两位公主，并和小公主以及母亲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故事讲到这里，bde.spyod.bzang.po问尸体：“那小鸟是否恢复了小公主的模样呢？”尸体没有回答，飞走了。

以下是我记录的绰斯甲语斯跃武村的青蛙王子的故事梗概，原故事要比这个长得多，我就不详细讲了：

说一对老夫妇，无儿无女，非常可怜。有一天，一只青蛙出现了，说可以做他们的儿子。然后老夫妇说：“你这么丑，怎么当我们的儿子？”
青蛙说，我可以娶国王的女儿！老夫妇不相信。
结果青蛙就去找国王。国王说：“我才不把我女儿嫁给你呢！”青蛙说“你不嫁，我就哭了”。国王说：谁怕你哭啊！结果青蛙就哭了。结果发生了地震。国王怕了，就把大女儿嫁给青蛙。
结果，大女儿跟青蛙回家的时候，想杀死它，被识破了，青蛙就把大女儿带回去，说：“不要她了。你把二女儿嫁给我。”国王不干。青蛙说：你不干，我就要笑了。国王说，“谁怕你笑啊！”青蛙就笑了。结果又地动山摇。国王怕了，就把二女儿嫁给青蛙。
可是二女儿也想杀死青蛙，又被识破，又带回去，国王又不嫁小女儿。结果青蛙说：“你不嫁，我要跳了！”国王说：谁怕你跳啊，结果青蛙就跳了。结果山崩地裂。于是就把小女儿嫁出去了。
小女儿最善良，把青蛙捧在手心。回到家以后，小女儿说要出去玩儿，青蛙说我不去。
然后小女儿去玩，碰到一个美少年，跟美少年玩儿了很久。回家发现青蛙在家，准备好了晚餐。结果出去玩儿了几天，都碰见了这个美少年，小女儿就想，现在青蛙在家干什么呢？
于是她有一天就偷窥这个青蛙，发现青蛙把皮脱了，就变成这个美少年了。小女儿心想，明明是个美少年，为什么穿着这么丑的青蛙皮呢？于是小女儿就趁机把青蛙皮烧了。结果美少年一回来，发现青蛙皮烧了，很伤心，伤心得晕倒了，醒不过来了。小女儿很后悔，决定要救活自己的丈夫。辗转得知，原来这个美少年是一个王子，他还有一块真正的青蛙皮在高山上。小公主历尽千辛万苦，爬到最高的冰山上，找到了青蛙皮，救活了她的老公，于是他们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四土嘉绒语白湾话的青蛙王子，不是一个王子。这个故事原文也比较长，是由INALCO毕业的语言学博士章舒娅（有关她的博士论文请看这里）记录的。故事的梗概如下：

有一家穷人，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其实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但是他一直穿着一件青蛙皮，装得很傻。有一天村里要在山顶举行锅庄比赛，孩子的妈妈很担心自己家会在比赛中出丑，孩子就安慰母亲，说不用着急。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厉害，有的没那么厉害，有的美，有的丑，这都是正常的。在比赛那天，孩子脱下青蛙皮，变成了美男子，开胯开龙脊健步如飞，提前跑到了山顶。在锅庄比赛中取得了好的成绩。孩子妈心里觉得奇怪，也没见过这个美男子啊。最后孩子妈发现了这个秘密，原来美男子就是她的青蛙儿子！于是孩子妈就趁他把青蛙皮脱下来的时候，烧掉了青蛙皮。孩子发现以后，说您必须得向天祷告，这个世界上没有山谷和山脊的区别，没有贫穷和富裕的区别。结果孩子妈不知怎的，居然祷告了相反的内容，于是世界上就（继续）存在山谷和山脊，以及穷人和富人。

故事讲完了，这几个故事我就不分析了，大家自己当一个乐儿吧。

参考

1. ^Robin, Françoise. Les contes facétieux du cadavre[M]. Langues & Mondes-L'Asiathèque, 2005.
2. ^在印度教中， नाग nāga 是半人半蛇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