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板桥持刀杀人事件

章一·马文斌

马县第三中学初三四班，整个教室乱哄哄的，不时爆发哄堂大笑，或者是突然的叫骂。如果你仔细听，或许还能察觉这其中夹杂几声微乎其微的“安静”。
这在马县第三中学初三四班是见怪不怪的常态。在这县级市的二流中学，倘若发出朗朗的读书声，恐怕才是异象了。
这个时间点是语文早读课，通常来讲语文课代表会带领大家早读，语文老师也会来监督早读，纵然大家再不爱学习，也起码会都囔着几句课文，不会像现在这般闹翻了天。可是今天这两人居然过了打铃时间10分钟还没有到教室。

马文斌低着头翻了几页语文书，若有所思。其实，马文斌（①）也算是个混子，但不是最混的，起码他的学习成绩还过得去，班级中上流水平。老师们对他的态度也是算是睁一眼闭一眼，这就是成绩不错学生的优待。班级里吵闹的时候，他也少有追波助澜。仅从学习成绩和班级表现看，似乎难以理解为什么称他为“混子”。
如果去到初三四班采访一下，问问谁是班级里最可怕的人，恐怕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马文斌。原因是在这仅仅的两年半的初中生涯里，马文斌就已经在打了4次架。要不是看在马文斌改错态度认真诚恳，学习成绩又过得去，恐怕早就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因此，班级里同学给马文斌贴上了不好惹的标签。班级里的那些嬉皮笑脸的小混混也不会去招惹他。
其实，仅仅看马文斌的体格，难以看出他是一个打架好手。马文斌在初中生里算是中等身材，165CM左右，比起发育早的同学矮了一个头。体型精瘦，但肌肉匀称，气力不小。当然，仅凭此，马文斌也难以称得上一个打架好手。马文斌身上最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打架不要命。每次打架都不给对方留余地，发起狠劲来都收不住。对手一看马文斌这幅搏命的姿态，多半已经退缩了一半了。
马文斌的4次打架里，有2次是因为刘绍涛（④）。
刘绍涛不像马文斌，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学习成绩好，性格品德也好，担任着初三四班的语文课代表。马文斌和刘绍涛是铁哥儿们了，可以说马文斌的一半优秀品质都来源于刘绍涛。
恰恰是由于刘绍涛的性格太好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软，经常被一些小混混给欺负。一次是初一的时候被自己班里的同学给欺负了，马文斌把欺负刘绍涛的人给打了一顿，从此班级没有再敢惹刘绍涛。
另一次，就在三天前，隔壁三班的曹洋把刘绍涛给撞地上了，非但没有道歉，还啐了一口口水。马文斌听说，直接冲到三班，给了那人一巴掌。

教室里的吵闹声依旧，马文斌靠着椅背，心里有一丝潜在的疑虑。为什么平日里从不迟到的刘绍涛会迟到？居然连语文老师也迟到了。或许是两人在路上碰上了，多聊了几句。又或许是这时候路上正好堵车了，所以两个人都迟到了。想了一会，所有猜想都符合逻辑，马文斌也就没有多想，翻了两页语文书，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5分钟后，教室外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教室里的吵闹声瞬间降了几个分贝。没几秒，教室门口就出现了带着风的语文老师，口里呼哧喘着气，头发也乱糟糟的，平日笔挺的西装也居然脏兮兮的。班级那几个小混混，有些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
“别吵了。不好意思，老师迟到了。刘绍涛呢，怎么不带着大家读课文？”语文老师一说话，班级里彻底安静下来。
马文斌听到老师的话，一下子从桌子上抬起了头，心里有些杂七杂八的猜想，一种不好的感觉不由地升起。一瞬间，马文斌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到刘绍涛。
“刘绍涛还没到。”底下有同学回答到。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刘绍涛的身影。
“报告。”刘绍涛在门口打了个报告。
只见刘绍涛一手倚着门框，左脸肿了一大块，脸上的淤青清晰可见。整个人有些站不稳当，貌似是腿上也有伤。
语文老师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住刘绍涛。
“来，赶紧先坐下。能不能走？你先坐着，我赶紧去拿车钥匙，带你去医院。”语文老师扶着刘绍涛到了讲台上的位置，让他先就近坐了下来。
“能走。”刘绍涛哼唧着回答，显然脸上的上影响到了他的说话。
“好。你等一会，我这就去取钥匙。”话毕，语文老师一路跑向了办公室。
马文斌在见到刘绍涛进门的一刻就冲了上前，此刻他已经站在了刘绍涛身旁。
“怎么回事？”马文斌问。
“校门口被人堵了，三个混混。”刘绍涛有些无气力。
“知道为什么堵你吗？”马文斌问，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听他们口吻，像是要给曹洋找回面子，说是给我留个教训。”刘绍涛答。
果然，马文斌心想。刘绍涛向来不惹事，没有什么恶交。要说最近惹上什么事的话，也只能是三天前和三班那家伙的纠纷了。
还记得那天，被马文斌打了一巴掌之后，曹洋虽然没有当面说什么。但是据三班的人说，马文斌走了之后，曹洋就放话，让马文斌等着。
马文斌也听说了这一消息，但只是以为曹洋为了面子，骂骂咧咧几句罢了。退一步讲，即便曹洋真的来找他，马文斌也不惧他半分。没想到这家伙却叫人来堵刘绍涛。
马文斌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隐隐地掐进了肉里。
刘绍涛看出了马文斌的心思，对着他摇了摇头。
马文斌慢慢把拳头松开。
这时，语文老师比之前更加气喘吁吁，跑回到了教室，对站在刘绍涛身旁的马文斌说，“马文斌，帮我扶刘绍涛到我车上。”

……
马文斌看着语文老师的汽车开出学校，眼前又浮现起方才刘绍涛对着自己摇头的画面。
马文斌的怒意却越燃越勇，眼前全是刘绍涛满脸的伤痕，全然忘记了刘绍涛的嘱咐。带着怒气，马文斌一路冲到了初三三班的教室门口。
正值早读下课，刚出教室的曹洋与马文斌撞了个正面。
马文斌上去就是一拳，那拳头来得又急又凶，凭曹洋那乌龟般的反应，自然躲避不及的。拳头正中鼻尖，一瞬间，殷红的鲜血似决堤的大河喷泄而出，溅了马文斌一脸。周遭的同学都被吓蒙了，女生尖叫四起。
又是一拳。满脸鲜血的马文斌，十足的穷凶恶极之像，曹洋哪见过这般景象，两个胆都被吓破了，连跑都不会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头，任马文斌打。这一拳打在了曹洋脸上，曹洋整个人旋着倒在了地上。“砰”地砸在了地上，鼻血染了一地。
马文斌见势，正想上去给一脚。幸好是刚刚下课，三班的语文老师没有走远，听闻这边的躁动，立即冲上来拉开了马文斌。
周遭的同学错愕不已，呆立在原地。

马文斌被带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又是年级主任，又是副校长，然后又是马文斌的家长、曹洋的家长。所有人都问马文斌为什么这么做，又问想过后果吗，又问……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马文斌脑子却全是刚刚曹洋血溅一地的画面。其实，和那些旁观的同学又有什么不同，马文斌本人也是处于混乱的状态，陷入了震惊与恐惧。
马文斌逐渐冷静下来，说出了一个简单而又“合乎逻辑”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叫人打了刘绍涛，我就去打他了。”
……
经过了一下午的谈话，马文斌走出办公室，脑子嗡嗡响。默默地走在走廊上，默默地走进教室，在一教室人的注视下，默默地收拾书包。马文斌背起包，下意识地向窗口的位置看了一眼，位置上的女生正巧注视着他。两人四目相交，又以闪电一般速度避开。马文斌轻轻笑了笑，似乎带着些不舍，默默地离开了教室。

左脸淤肿，右腿外伤。刘绍涛一天后继续上课。
鼻梁骨折，手术成功。曹洋在家静养半月。
第5次打架，情节严重。马文斌被开除了。

章二·痒

田青雨（②）有个要好的姐姐。
姐姐（⑥）人很不错，打扮得很时髦。姐姐比田青雨大三岁，本应该是读高中的年纪，但却已经不读书了，早早地进入社会工作了。
对于这种打扮妖艳、不好好学习的人，田青雨的家长是不允许他们交朋友的。
田青雨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因为家里人抓得紧，虽然田青雨的读书天赋不算高，但以现在的成绩上普通高中不成问题。现在到了初三，升高中任务重，家里人把田青雨管得更紧了，周末也几乎不让出门。
田青雨的家里人是不知道田青雨认识了这么一个姐姐的。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两人认识其实也不过两个礼拜，家里人自然还没有时间察觉。
田青雨和姐姐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区门口。田青雨的水瓶从书包里掉了出来，姐姐叫住了她，帮田青雨捡了起来。田青雨向姐姐道谢，却发现两人走的方向一致。一番询问，知道两个人住在一栋单元楼，却竟然之前从未见过。

“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啊？”田青雨问。
“可能是因为我回家都比较晚吧，一般我都是早上4、5点回家。”那位姐姐解答到。
“这么晚！”
“是啊，工作原因。今天身体不舒服，早点回家休息。”
“原来是这样，身体还好吗？”田青雨表露关切。
“没事，大姨妈。”
田青雨听了有些害羞，对于一个初中小女生来说，还不至于如此轻易说出“大姨妈”。对于青春期的事情，大多数初中生都带着懵懂，渴望知道但又没有途径了解。学校里没有生理课，家里又仿佛是禁忌一般对此类话题闭口不谈。
本来是挺正常的一个回答，姐姐见到田青雨这般反应，被逗笑了。
以此为契机，田青雨便认识了这姐姐。
这位年纪比田青雨大了几岁的姐姐，在田青雨看来是最好不过的解惑人。成长道路上的疑虑，姐姐也都刚刚经历过。怀着这种心理，田青雨开始对姐姐袒露心扉。姐姐也很耐心地为田青雨解答问题。
就这样几天的相处，田青雨很快与姐姐亲近起来。
姐姐对于田青雨来说，像是突然出现的领路人，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出现过。不同于同龄闺蜜，虽然亲密无间，但却不能为她解答成长的疑惑。也不同于家里人，虽然也能得到指导，但却难以做到无话不谈。姐姐的存在显得独一无二，田青雨产生了无限的亲近感，也自然而然地信任姐姐。姐姐成为田青雨释放学习压力、解决成长烦恼的所在。
“青雨啊，如果太累了，就休息休息，来姐姐店里放松一会。”姐姐会经常对田青雨这么说。
但是田青雨停不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松，家里人监督得紧，学校老师也盯着这几个能考得上高中的苗子。周边的人在期待她，田青雨也有意无意地逼着自己学习。每当姐姐对田青雨这么说，田青雨都笑着回答到，“等暑假就去姐姐店里放松放松”。

一天，放学。田青雨走在回家的路上，同路的同学激动地复述着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他的血就这么飙出来了……”，还一边比划。
田青雨也被今天的事情给惊呆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仍是糟糕透了。但她对被打的人并不关心，从主观上讲，田青雨认为那是罪有应得。但是对于马文斌被开除这件事情，田青雨觉得仍有余地的。
“班里每一个人都知道是曹洋先欺负了刘绍涛，又找人打了刘绍涛，马文斌这么做，过了。但起因都是曹洋啊。”田青雨对身边的同学如是说到。
“但谁叫马文斌之前就打过这么多次架，前科太多了。加上曹洋他妈妈在学校那个闹腾的架势，不把马文斌开喽都不行”，身旁的同学撇了撇嘴。
“你说，马文斌还有可能回来吗？”田青雨说到。
“不会吧，都开除了。怎么，你舍不得他啊。”初中生对于这种貌似含有男女之情的话十分敏锐，即便是没有男女情愫，也会强行解读。
“谁会舍不得他啊。”田青雨有些恼。扪心自问田青雨觉得自己对马文斌没有一丝喜欢，顶多比别人多一点关心。

回到家里，脑子依旧全是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根本写不下半个字。田青雨想到老师家长经常对自己说，考上高中以后才有前途。又想到马文斌连考高中的机会都没有了，什么前途又怎么该办呢。或许马文斌真的不该这么冲动的。又或许，难道前途本来就不是靠什么上高中？
田青雨的心里乱糟糟的，想赶紧下笔写作业，可是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喂，姐姐”，田青雨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周日我想到你店里玩一会，我有点乱了。”
“来吧。”电话那头。

周日。
周六上完补习班后，田青雨得到家里一天的假期。刚刚走出家门，田青雨长舒一口气，仿佛要把心里的阴郁一口气吐尽。
小区楼下门口，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半开，那位姐姐正坐在副驾驶。看到田青雨走过来，向她招了招手。
田青雨有些怯生生地走了上前，她没有见过这辆黑色轿车。
“上来吧，没事。”姐姐说到。
田青雨坐上汽车。
坐在正驾驶座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虽然说是年轻，但比起姐姐看上去还是大了好几岁，应该有个二十五六岁吧。男人穿的很时髦，头发是最新潮的样式。车子有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味，味道的来源就是男人。这种味道，田青雨在姐姐的身上也经常闻到。
“这是我男朋友。叫一声钟哥（⑤）就可以了。”姐姐说到。
“钟哥”，田青雨对于男朋友这一身份带有惊讶，突然觉得姐姐有些陌生。
“听你姐说，你想来店里耍一耍。”
“恩，主要是想和姐姐谈谈心事。”田青雨回答。
“来到哥这里，就放心玩，玩痛快了再回去，跟你姐好好聊。”
“恩”

很快车子开到了一所商场附近的停车场。这商场田青雨并不陌生，是和妈妈经常逛街的地方。
“青雨啊，这边走”，姐姐把正在环顾四周的田青雨叫了过来。
跟着姐姐，进了一个以前从未在意过的小门，穿过昏暗的走廊，嘈杂的音乐声、人声逐渐清晰。田青雨有些惊讶，这里面居然还有这般天地。
姐姐带着田青雨到了一个卡座，三个人坐了下来。
嘈杂的音乐和炫目的灯光让田青雨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乱糟糟的心情被眼前更混乱的景象淹没了。
“姐姐，这里好吵啊！”田青雨大声压过音乐声。
“青雨啊，来了你就放轻松地玩，喝点东西，蹦蹦迪。”姐姐一手指向舞池，一手已经拉着青雨走向舞池。
田青雨心里很是拒绝，但被姐姐拉着，被人群挤着，很快到了舞池里。
强烈的音乐节奏不光冲击着耳朵，仿佛连心脏都随之颤动。地板是随之震动，空气是随之震动的，人也不得不随音乐起跳。周围的人将田青雨包裹，人们的每一次跃起都带动着田青雨。这舞池没有个体，只有一个整体。所有人形成一个整体，集体跃起，集体落地，集体狂欢，集体忘却时间。慢慢的，田青雨感觉灵魂变得轻飘，音乐使她的灵魂不断膨胀、变形，然后又恢复原状。
七八分钟后，田青雨回到了卡座。
“可以啊，青雨，跳了蛮久的嘛。”早就回到卡座的姐姐对回来的田青雨说到，“来，喝一点这个”，姐姐递来一瓶饮料。
“这是什么？”田青雨问到。
“恢复体力的，蹦完迪都会喝一些这个。”
“哦”，田青雨接过饮料，喝了几口。
瞬间，田青雨一激灵，刚刚恢复原状的灵魂仿佛又开始无限地膨胀，不断地变形。眼前不断地闪过奇异的画面，身体像是在无止境地下陷，汪洋袭来，烈火灼烧。田青雨瘫坐在沙发上，任由这种无法言说的体验游走全身。
此刻，卡座旁来了两个小年轻，对着钟哥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年轻人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田青雨，蹙了蹙眉。随后，两人离开。

次日，头脑昏昏沉沉的田青雨回到学校。
“最近大家要注意安全，校外抢劫案件频发，昨天就有一个学生因为不给钱被打断了手……”班主任在讲台进行着每周一例行的晨会，台下田青雨的心却已经飘到姐姐店里了。
像是一种痒，田青雨不得不去挠它。

章三·劫

“钱！借点钱来花花！”
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被两个小混混逼停在马路边，一个手里拿着根铁棍，一个手里拿着蝴蝶刀。
两个小混混看起来也不大，初高中模样。个头也跟被打劫的男孩差不了多少，甚至说更矮一些。所以男孩倒也不惧他们，再加上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些过度自信。
“没钱！”被打劫的男孩有些蔑视两人，昂着脑袋说。
“给我们看包里有什么！”拿蝴蝶刀的混混厉声，作势要去拿包。
“凭什么”，男孩一把甩开要来抢包的手。又正好推倒了拿棍的混混。
“我擦，看来你是嫌命长。”倒地的混混猛地站了起来，扬起铁棍，狠狠地落下。不偏不倚，砸在男孩的手上。这一砸，可要命了，肉眼可见男孩的手臂弯了。男孩疼得惊叫，两个混混也吓了一跳，亡命般骑上电动车逃了。
“你疯啦？！”拿着蝴蝶刀的混混对伤人的混混说到。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现在怎么办？”
“先去钟哥那里。”

拿着蝴蝶刀的混混，不是别人，正是马文斌。
马文斌回想起这几天的日子，简直操蛋。
被学校开除以来，马文斌突然就失去了方向。马文斌来到经常去的酒吧，这种小县城的酒吧历来管理不严，不管什么身份都可以随意进出。马文斌要了一瓶酒，一个人喝了起来。想来也可笑，此时那些同龄人应该再背古诗，而马文斌却在借酒消愁。
马文斌想到刘绍涛领着大家背课文，想到班级的那几个混混会不会为难刘绍涛。又一瞬间，马文斌想起了那天离开教室时，与田青雨的四目相对，不自觉地闷了几口酒。不能那么冲动了，马文斌决定以后做个冷静的人。
喝完一瓶酒，马文斌背靠着吧台，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望了望舞池，又看向卡座区。当看到钟哥所在的卡座时，马文斌停住了目光。马文斌其实不认识钟哥，但他知道那人是酒吧老板的儿子，手里有几个混混。
以前，马文斌是对于这种人是很不屑的，靠爹吃饭，还混社会。现在，马文斌没有学上了，明天突然变得无法形容。这么想着，马文斌不自觉地走到了钟哥的卡座前，马文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上前，但好像又不得不走上前。
“我想跟你混。”马文斌说道。
“跟我混？哼，好啊。现在去路上打个劫，行么？”钟哥听到马文斌的话缓缓抬头看向他，怀里的女人也戏谑地望着马文斌。
“可以。”
“好”，钟哥扔过来一把蝴蝶刀，“拿着这个，益子你跟着他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去打劫了。正好也活动活动筋骨”，钟哥转头对身旁的人说。这人叫益子（⑦），刚刚从看守所出来，长着一副任谁看都是地痞流氓的模样。

回到酒吧，马文斌和益子走到钟哥所在的卡座。益子上前对钟哥汇报刚刚发生的情况，钟哥破口大骂。
“怎么办的事，被监控拍到了吗……”
“没有……”
马文斌却没有心思听钟哥的训话，因为他被眼前坐在沙发上女孩的身份给震惊了。女孩不是别人，正是田青雨。看这个状态，马文斌知道这是吸毒了。马文斌的拳又握了起来，他望向钟哥。马文斌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行了，先下去吧”钟哥说到。
“快走，傻站着干什么”，益子拉了拉马文斌，两人走出了酒吧。

刚出酒吧，益子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指向不远处的男人，对马文斌说，“就是那人害我进去蹲了两天。”
马文斌朝着益子手指方向看去，一惊，那人竟然是语文老师。
“那是我中学老师，他？怎么可能？”马文斌很是惊讶。
“那就对了。几天前老子帮一小瘪三，校门口堵人，差点被这家伙发现。后来就是他去派出所指认的我。本来那天是要帮钟哥带货的，结果进了看守所，毁了钟哥的一大单生意。”益子愤愤不平。
马文斌没有说话，但内心却是惊讶与愤怒翻滚。原来打了刘绍涛的那帮小混混，就是益子。但马文斌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你说他是你的老师，那正好，你去把他约出来，给他点教训。”
“好。”马文斌有无数个理由拒绝，但却意外的答应了下来。

章四·长板桥之夜

郁立复（③）是一位初三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教学风格出了名的严厉，英文老师加上历史老师的严厉程度都不及他的一半。严厉，是在马县第三中学必备的生存之道。倘若不严厉一些，底下学生怕是早就闹翻天了。
头一天晚上，郁立复备课到深夜，早上起得迟了些，但幸好赶得上早上的早读课。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校门口，郁立复听到学校对面的闲置商铺里仿佛发出了一些人的哀叫声。可能是由于赶路的匆忙，郁立复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听到了哀叫声。但是出于责任心，郁立复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正当郁立复走上前，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人，把郁立复撞倒在地。那人连忙道歉，搀扶起郁立复，还帮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不好意思，我走路没看道。要去给人送早餐。”那人手里提着一袋包子，一手指了指闲置商铺方向。
“哦，没事”，听这么一解释，郁立复认为刚刚的哀叫声应该是错听了。又加上赶着去上课，也没有多想。

郁立复先是到办公室取了早读课的书，然后一路赶到了教室。
进了教室，竟然发现整个教室闹哄哄的，不免带着怒意，厉声问语文课代表。
没成想刘绍涛还没有到教室。但不出1分钟，刘绍涛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教室。郁立复一惊，瞬间联想到了刚刚听到的哀叫声。
在送刘绍涛去医院的路上，郁立复询问得知那几个打人的混混蒙着脸，刘绍涛根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好在刚刚郁立复撞上了那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一伙的，去报案还能比对出嫌疑人。
医院检查完后，郁立复就带着刘绍涛到了派出所报案。虽然那帮混混避开了大多数摄像头，最后混入了人群。但是通过调取附近的监控，郁立复还是在人群里找到了校门口撞上的那人。警察很快掌握了那人的行动，在中午前就缉拿归案了。
刘绍涛的家长接回孩子后，郁立复也回到了学校。
然而学校里也出了事，马文斌打架被带到了办公室。郁立复作为早读课的老师，自然也有责任。一下午在年级主任办公室，教育批评马文斌，也解释了刘绍涛被打的缘由。虽然郁立复表示再给马文斌一次机会，毕竟起因不全在马文斌，但是最后领导们还是做出了开除的决定。
这一天，郁立复过得糟糕，在回家的路上，看了看昨夜准备好的教案，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几天，郁立复努力上着课，但学生们显得心不在焉。也别说学生们了，连他自己都时不时想起那一天的情形。

周日，郁立复决定放松一下，久违得陪老婆逛起了商场。正值要回家，身后有人叫住了郁立复，“郁老师！”
郁立复转头看，是马文斌。
“哦，马文斌啊，找到新学校了吗？”
“找不到了，没有学校要了。不说这个，我想找个地方和您谈谈人生。”
“现在吗？现在恐怕不行，我们两赶着回家给小孩做饭呢。要不明天周一放学怎么样？你在校门口等我。”
“可以。”马文斌回答。

周一放学后。
马文斌早早地就等在了校门口，见郁立复出校门，迎了上去。
“郁老师，我们边走边谈吧。”
“好。”郁立复跟上了马文斌前进的脚步。
“郁老师，其实我想和你说的……”
听完马文斌的话，郁立复惊讶错愕，他觉得昔日的学生变得陌生。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长板桥，一处廖无人烟的闲置路段。夜色渐起，微凉的湖风吹得郁立复有些寂寥。
还等不及郁立复反应，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两个人——钟哥和益子。
“还记得我吗，老师？”益子昂着头，手里握着一根铁棍，一边拍打着。
“那个打人的小混混。”
“哈哈。没错。你害我们老大耽误了大事，你知道吗？”益子指了指钟哥，“今天就是来给你一点教训的。马文斌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马文斌一把抱住了郁立复。
郁立复对于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显得不知所措。
钟哥和益子走上前，轻蔑地笑着。
钟哥一拳打在郁立复肚子上，但这一拳却没能收回来。马文斌突然松开了郁立复，郁立复双手擒住了钟哥的拳，继而顺势抱住了钟哥。
事情发展这里，郁立复方才有些恢复神智，回想起了刚刚马文斌的话——“郁老师，其实我想和你说的不是什么人生。我发现一伙人在贩毒，田青雨已经被他们骗去吸了毒。打刘绍涛的人也是他们。您要帮我抓住他们。”郁立复本来想说把这件事交给警方，可是一切来得太快，没等他反应，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
可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出乎了钟哥的意料、益子的意料、郁立复的意料。
马文斌趁着郁立复抱住钟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蝴蝶刀，直握刀把，一头扎向益子的胸口。鲜血瞬间染红胸前的衣物，益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
没有人能理解此时的情景。
马文斌一把抽出刀子，转头冲向钟哥，惊恐瞬间冲上钟哥的脑门。
郁立复也惊了，想要赶紧松开钟哥。可是太快了，没等郁立复放开人，刀子就直入钟的胸口。被郁立复抱住的钟哥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猎物，只能接受刀锋的降临。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3秒内。
完成了这一切的马文斌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一脸诧异。刀子留在钟哥的胸口，马文斌连连后退，瘫坐在了地上。

归巢的喜鹊略过长板桥，喳喳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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