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与经济之七：关于管理软件与云服务——从Jessica Mah的创业说起

昨天的一则Yahoo新闻报道了一个25岁的华裔女生Jessica Mah的创业故事，随后新浪新闻也对她做了报道。

Jessica Mah的名字与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的英文名字Jack Ma很相象。她目前25岁，是一家有千万美金资产的在线财务管理软件公司inDinero的CEO。她从8岁开始编程，12岁时帮人制作网站并成立了自己的公司，17岁时进入伯克利学习计算机技术，19岁时建立了inDinero公司（Dinero是西班牙古币名称，现代西班牙语中泛指钱），并获得一百万美金的融资。她被媒体称赞为“女版扎克伯格（Facebook创始人）”。她的公司起初未能盈利，濒临倒闭，但在她改变策略提供自动分类记账及报税服务以后获得了巨大成功。她也因此成为Inc.杂志2015年增长最快的小企业特刊的封面人物。

这则新闻让我想到管理软件与云服务这个话题。无论个人还是公司部门都应该自主地管理自己的资料，技术是管理的帮手，而不能成为限制。

对公司部门来说，簿记（bookkeeping）几乎就是管理的同义词。公司部门应能在职权内选择关心哪些数据、及使用何种格式与软件舒适地管理分析数据。他们也应有权对经营作出调整，并对数据的管理方式作相应的更改。如果使用集中的固定的管理软件则实际上剥夺管理者的权力，使工作失去自主感与舒适感。

管理软件的平台应当是开放的。这首先是指使用者应当清晰地知道软件的组成元素与工作机制，并能方便地为了自己的目的组合定制来实现工作目标，这包括编写程序（脚本）。清晰地理解原理，而不是被动接受用户界面，是软件友善性的关键；不接受软件隐藏的不公开的功能，则是不被侵入的主权感的体现。开放的管理软件平台应当支持不同厂商的组件，例如，用户应能自由选择更换数据分析与展示的工具。此外，公司的不同级别与部门之间的管理软件应当松散耦合，一个部门的软件更改不会影响公司的整体运转；不过，这并不是说不能有即时的数据汇总，如以动画的方式显示生产流水线的状态。

用户有自然的权力理解并控制他所拥有的财产（计算机）上运行的软件在做什么，这就象一个领导有权让下属清晰地报告工作内容一样。软件不得背着用户作未经说明的操作，这是一条清晰的法律上的界线，政府也不得越过此线。用户尤其应当清楚地知道软件向外传输了什么数据。这就要求操作系统与软件有确切的文档说明与运行时的报告，并且用户清晰地理解操作系统与软件的原理。已有的操作系统与软件远未达标，如Ubuntu Linux桌面版正常安装启动后ps ax命令列出超过100个的服务进程，而用户无从理解每个进程在做什么；又如用户不能检查浏览器自动作了什么更新、都向谁发回什么数据；再如操作系统中的文件缺少在不同安全域之间拷贝的权限限制。用户拥有完整的财产（计算机）主权并不意味着不安全，而是限制不将计算机用作侵犯隐私及黑客战等的资源。安全必须是保护每个人的计算机不受侵入，而不是将资源让出允许任意获得权力的匿名的黑客控制。

管理软件的开放平台可以是Linux操作系统、SQL服务器、微软Office，或者任何提供了某些基础设施的有开放标准的平台。学生或尝试的的使用者使用原始平台，摸索管理方式（如财务管理），他们利用已有的工具、并自己开发工具实现需要的功能，这些工具逐渐组合发展成成熟的软件。对于圈内的用户而言，软件由工具组成，而工具又由更底层的工具支撑；用户能够清晰地理解原理，并且，如果他愿意，他能够更深入地钻研，修改软件使之能更好地为自己服务。因而，用户不仅能够对软件本身、而且能对底层软件作出贡献。这实际上就是开源（open source）软件开发的模式。开源并不意味着免费，而是为贡献者记分（股份）；这要求遵守一些道德规则，如应向原版作贡献，而不是“另立山头”；重写与改进（如用其他编程语言或模型）应征得原创者的同意并记分（微软早年为IBM开发OS2操作系统，但同时推出了极为成功的Windows 3.0系统，这成为微软的劣迹）。这些在软件开发之初是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到了作为商业软件发售的时候大家才需要一起计较各自的贡献大小；这也是某些版权模型下一个软件会有很多版权持有人的原因（电影《阿甘正传》描写阿甘在捕虾成功后不忘给出主意的已故朋友的家人应得的一份收益）。

是让用户理解操作系统与软件的原理与机制、并参与开发，尤其让公司自己选择并随时更新管理软件，还是让用户接受给定用户界面的软件，这其实不是一个选择。美国最为流行的个人与小企业的财务软件叫Quicken，它使用固定的用户界面作操作。它的名称象是暗示“加速”，而又与“chicken”发音相似。Quicken没有开放的文件格式及工具，使用Quicken的感觉就象是接受指令完成任务，用户失去了“主人”的感觉，它的介绍文档也拒绝谈论背后的原理。（不过，也许在圈内它也是一个开放的开发平台。并且，由于“区划”的原因，我们很可能看到的只是中国人自己定制后的版本。）Quicken的开发公司intuit的名称的含义是“直觉”，代表了与quicken含义相反（不能草率记账，且不能失去完全自主权）的自然偏好。Quicken的售价依照档次不同从40美元到165美元，它不是一个网上服务。Intuit公司还有一个与Quicken相应的网上记账服务，叫mint.com，它始于2009年，完全免费。它的名称发音与“meant”相似，似乎反讽网上服务的模式并非“注定”；mint的本意又是铸币，暗示网上服务收集的隐私与商业秘密的巨大价值。

在这里有必要明确地指出，云服务不是合理的软件经营模式，它侵犯用户的隐私、剥夺用户的主权，且阻碍用户真正享受技术并参与技术的研发。

Quicken的移动App介绍文档暗示，在移动App中所作的操作最终直接与桌面计算机的Quicken系统同步，而不必经过网上服务；这是需要隐私的公司或个人的自然选择。Quicken 2015支持扫描购物小票。尽管文字扫描技术（OCR）在十多年前就已成熟普及，但Quicken扫描小票的说明文字却暗示扫描的不是小票本身，而是其条形码，且需要与云服务作同步。这暗示对财务数据的极度恶劣的暗中控制篡改（示意图似乎也暗示虚拟光盘数据），这是对公司与个人的权利底线的厚颜无耻的侵犯，并且也是将软件的开发者与使用者置于虚拟环境下不能真正享受技术的幕后黑手。

作为一般原则，应当避免商家获取与交易没有直接关系的隐私信息，而避免通过网络即时上传数据是保护用户“时间-位置”隐私的有效方法。例如，商店对于普通消费不必在每次刷卡时（尤其在本地卡号范围内）都联接信用卡公司，而只需要每日或每月将刷卡记录（不含刷卡具体时间与详单，用户可将卡设置为要求商家用电子邮件直接给自己发送消费详单）汇总上传，并仅获取坏卡的黑名单。注意，在西方信用卡几乎是网上购物的唯一付款方式；信用卡实际上被设计为不需要直接联网，早年新客户刷卡时用类似复写纸的方式留下信用卡表面的印迹、包含凹凸印刷的号码与作废日期；不验证密码、暗含对刷卡者的保护（用户可以拒绝承认账单中的某项消费）是信用卡的特征。又如，公交车的自动刷卡机也不必直接联网，只需要维护坏卡的黑名单，而将每日刷卡记录（不含站点时间等隐私信息）上传，乘客可以在站点或通过互联网检查余额、或者将金额计入自己的信用卡。

Jessica Mah的inDinero公司的成功，可以被理解为部分企业的管理者或者不懂技术、或者将记账视为麻烦事，因此宁愿交给网上服务自动完成。前面已经议论过，记账是经营的核心，不关心记账就不是正常的（正规的）企业。另一方面，管理者必须同时也是system administrator，知道如何专业地使用技术。在我们国家，培养技术能力必须从青年人开始，必须鼓励学生管理自己的数字资料，如聊天记录、音乐、视频（包括电影、新闻视频）等，并鼓励他们开发自己的工具软件，如编辑器（微软的Word软件并不方便），又如用电子表格管理自己的收支记录等。Yahoo与新浪在对Jessica Mah的报道中都提到她参加过“婚姻治疗”，暗示对人的操控在管理中的位置，这是必须纠正的；另外，不够成熟的年轻人并不适合财务软件服务的行业，这与扎克伯格创办学校社交网络是有区别的。

InDinero公司的名称与intuit恰成一对，也耐人寻味。“Dinero”是西班牙古币名称，这个词可能与dinner相关；“tuit”的词根代表“保护”、“照管”，它派生出的词有tutor（助教）、tutorial（教程）、fortuitous（偶然的）、gratuitous（免费的）、intuition（直觉）等。就我所看到的情况，我们国家严重缺少人与人之间的自然的帮助，而帮助在很多情况下表现为知识传递（tutorial）、熟悉环境（orientation）。这是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几乎所有的软件说明、技术文档与书籍都让人自己摸索，拒绝清楚地解释原理，这是拒绝分享剥夺享受的反人性，同时又是随意将人置于受试状态的无人权，它严重降低了民众的素质。拒绝提供自然的社会温暖还表现在生活的很多侧面，友善需要用钱来换。例如，教师有自然的义务帮助学生掌握知识（应当鼓励通过让学生参加讨论研究来考察学生），学生不应另请家教或上补习班才能得到“真传”。中国可能曾经及目前都在世界的公开的学术界占有相当的位置，并认为自己对国际教育事业作过很大贡献。美国最成功的社交及微博网站Twitter的名称可能由此而来，Twitter的发音与tutor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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