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凉亭

（156）

黄昏时分，从欢乐谷游玩结束，坐地铁返程。在西直门换乘时，我随口说了句邮大就在附近。华妹突然来了参观我母校的兴致，强烈要求去邮大转一转。

春末，北京城的柳絮泛滥成灾。植被覆盖率较高的校园是重灾区。漫步在熟悉的校园里，为了避免偶遇那些留校读研的老同学，我一直都是掩鼻低头前行。

如此这般遮掩，倒不是怕华妹给我丢人，就她这颜值非但不会让我难堪，反倒会给我长脸不少。

之所以怕遇到熟人，一方面是担忧若是再出现第二个李向阳那样，对华妹是上下打量，前观后摩的衣冠禽兽，我怕华妹会感到不舒服。更担忧的是万一再碰到哪个没眼色的老同学，彼此聊起来，他再把我跟李虹的事儿给抖搂出来。在大学期间，结交了许多这样的猪队友，我可不想给自己挖坑。当下华妹并不晓得我于大学时曾交往过一个同学院的女朋友。

邮大的校园很小，小到你站在校园的正中央环顾四周，能看到它的东西南北四个大门。一圈游览下来，华妹先后参观了我曾住过的宿舍楼，喜欢吃的食堂，上课的教学楼等地方。

闲逛期间，我向华妹着重介绍了一下邮大情侣的聚集地---时光广场小树林。每每盛夏时分，夜幕降临之后，那里几乎天天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她坐在他的怀中，他潜入她的衣中，哪管行人口水直流。有限的长椅有着无限的人在竞争。

实不相瞒，在学生时代，我与李虹也曾多次光顾那片充满情趣的小树林，可能也有幸成为过别人眼里的春色一景。说起李虹，难道喜新厌旧真是人之本性？当下华妹站在我面前，我竟然记不清了她的样子。如此看来，忘记一个人真的不难。

邮大很快就游览完毕，晚饭点也到了。学生从宿舍楼，教学楼里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跑向食堂。我忽地生出一种预感，觉得李冀那厮就在附近，并且正向我走来。

为了避免与这厮撞见，我跟华妹提议道：“隔壁就是我们邮大后花园-师大，咱们去那里转转吧。”

“哇塞，你们还有后花园呢？师大的女生特多吧。大学时你就没在师大找个女朋友？”华妹冲我坏笑道。

“量多不代表质优呀。”我摇头如拨浪鼓，努力摆出一副吃斋念佛，不近女色的样子。

从邮大东门出去，穿过一条马路就进入了师大西门。置身于师大校园之中，就仿佛置身于女儿国一般，甚至还能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

在大学期间，我光顾师大的次数并不多。我把有限的空闲时光都用来窝在宿舍里玩游戏了。仅有的几次是陪李冀去帮几个师大妹子搬东西。

那时候，李冀跟女朋友还是异地恋，平时无人约束管教，他过得很是自由潇洒。他特别热衷于参加户外活动，并以此结交了众多异性朋友，其中以师大的姑娘最多。

可谓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女友于一年前考研来了邮大，他这才有所收敛。有时候你越不想见到某人，某人就越是在你眼前晃悠。没成想我在邮大成功避开了李冀，却在师大撞上了他。

他正背着羽毛球拍走在师大主干道上，旁边还跟着两个妹子，三人是有说有笑。妹子都很面熟，但就是记不起来姓甚名谁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二人均不是李冀的正牌女友。瞧三人这副装扮，应该是刚一起打完球。

李冀与我四目相对，甚是惊讶。他头颅微转，将目光迅速转移到了华妹身上。狭路相逢，躲是躲不掉了，我唯有笑脸相迎，只愿这个大嘴巴待会儿别口无遮拦。

寒暄过后，李冀便不住地打量华妹。他那两只大眼珠子恨不得从瓶底厚的眼镜片里跳出来。当然必须得承认，当初我见到他女朋友时也是这副德行。倒不是他女朋友多么美若天仙，只是几乎每个人对于周围熟人的伴侣都有着天然的好奇心。

“你们还没吃饭吧？走，哥请你们去吃楼上楼。”一向爱财如命的李冀很是大方地说道。

楼上楼是邮大一个性价比很高的川菜馆。大学时，我们宿舍四个人隔三差五就去那里胡吃海喝一顿。

我看了眼华妹，她显得有些不自在。毕竟眼前的几个人除去我之外，她都未曾谋面过，更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聊。

“改日吧，我这还有点事儿。”我推辞道。

“改什么日呀，择日不如撞日。”李冀非拉着我，不肯让我走，侧身盯着华妹，“是吧，弟妹？”

华妹笑着连连点头。

“哪儿就弟妹了？我生日比你大一个月。”我冲李冀喊道。

忽地，华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盈盈道：“盛情难却，那咱俩就去吧。”

“对呀，看嫂子多懂事，哪像你？我这又不是鸿门宴。你怕个球？”李冀就坡下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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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楼已经改头换面，重新装修了一番。格调上去了，菜品也变了，当然价格也水涨船高。

李冀那两位球友并没有跟来，中途借口走掉了。落座后，李冀连菜单都没看，很娴熟地点了几道菜，想必是这里的常客。

“咋不叫上你媳妇？”我提议道。

李冀摇了摇头：“她跟她导师去海南参加学术研讨会了，没在学校。”

怪不得这厮敢明目张胆地约妹子打球，原来是媳妇没在身边。我挖苦道：“所以你趁机约了两个师大妹子去打羽毛球？”

“擦，我们是正常的球友关系。你可千万别乱说，再让嫂子误解我是个渣男。”李冀白了我一眼。

“你就是渣男，无需误解。但愿你们只是球友，不是别的什么友。”我义正严辞。

菜陆续上齐，就餐过程中，华妹几次称赞菜好吃。李冀非得跟我喝酒，我推脱，他便以是男人就喝为由头激将我。于是我不得不顺了他的心意。

他一边同我喝酒，一边扯我们上学时候的趣事，把华妹逗得是捧腹大笑。不得不佩服李冀，这厮能结交数十位异性朋友，不是没有缘由。只是有好几次，他差点把我追李虹的事儿给抖落出来，惊得我是一身冷汗，好在我都圆了回去。

饭菜可口，酒水充足，我们吃得很是尽兴。宴席终有散。就餐完毕后，李冀将我与华妹送出邮大校门。

月上柳梢头，北京的夜生活这才刚开始，如果此刻就打道回府，不免有些早。

在邮大附近有一个全天开放的免费露天公园，名曰元大都遗址。几百年前那里是城墙堡垒，现如今城墙坍塌，风化成了老年人的跳舞场所，小情侣们的幽会之地。

我领着华妹进了公园。公园内有个小土坡，土坡上有座亭子。夜坐亭中，可以登高远望。原先这公园我常来，因此轻车熟路。我领着华妹径直奔向亭子。

爬坡时，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是华妹一把将我拉住。华妹借机取笑我：“喝这么点酒就醉啦？”

其实她不知道我虽不喜喝酒，但酒量却不错。酒壮怂人胆，我趁势紧紧握住华妹的手不放。万幸她没挣脱，否则那就尴尬了。

上坡前，我心中不住地祈祷坡顶千万别被哪个流浪汉或小夫妻所占据。老天怜爱，登顶后，亭中空无一人。我掸了掸水泥台上的尘土，与华妹并排坐在亭前的台阶上。

月光放肆地温柔。大地的寒气从屁股进入，而后直冲大脑，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是不是有点冷？那咱们回吧。”华妹一边扫视黑漆漆的周遭，一边提议说。

我摇了摇头，依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四下无人，观望华妹的侧颜，肚腹之内的酒精在不停地对我呼喊：“come on baby，don't be shy。”

于是，我鼓足勇气，顺势将华妹揽入怀中。当下，霓虹闪烁，汽车轰隆。任何喧闹繁华都与我无关，只感觉心脏在极速地跳动。

我微闭双眼，头靠近华妹的脸，而后将腹内的酒气与华妹口中淡淡的烟草味相融合。先前从未觉得烟草味如此沁人心脾。丹田瞬间满是真气在摇曳，以至于某些器官异常活跃，我控制不能。

我不敢睁开眼，怕美好会中断。在我比现在更年轻的时候，曾多次畅想过与华妹演绎今日之情形，然而后来天涯各方，不了了之。好在如今我们终于相拥，也还都算年轻。

今日走的这一小步，感情路上算是前进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