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九堂

“国产手机厂商市场下滑是受黑手机冲击，而联发科(MediaTek)的芯片和平台助长了黑手机的竞争力，因此联发科是中国手机产业的幕后黑手。”这是最近我看到的大量有关“黑手机”的报道中，经常可以看到的一种观点。不过，这个看似乎合理的推理得出的却是一个荒谬的结论，这种将失败归于并不存在垄断的上游企业是不公平的，就好象决斗失败一方不会向枪支商店老板兴师问罪一样。而“联发科毁掉了中国企业技术创新”的说法更是值得怀疑，如果一项技术可以轻易在公开市场买到，它就不应该是企业的核心技术和竞争力，也不需要企业花力气去创新。
自2004年以来，在黑手机和洋品牌的夹击下，国产手机厂商的市场份额不断下滑。不少国产手机厂商将矛头指向了黑手机，认为是他们扰乱了市场。随着批判黑手机的深入，来自中国台湾的手机芯片供应商联发科不断地被提及。由于联发科的芯片方案成本低、集成度高和开发简单方便，深受赚快钱的黑手机厂商欢迎，并在客观上提升了黑手机的竞争力。一位黑手机制造商的供应链经理曾对记者表示，“在2005年，如果谁搭上了联发科，就等于搭上了快车，据我所知，2005年采用联发科方案的手机厂商，90%以上都赚钱了。”他还介绍说，由于联发科是新加入者，最初品牌手机厂商不敢采用，主要是黑手机厂商在用。也正是因为如此，联发科的手机芯片被人称为“黑芯”，被指责为“国产手机的幕后黑手”。
联发科叫屈：我们不是幕后黑手
对于这种说法，联发科公司财务长兼新闻发言人喻铭铎深感冤屈，他向《国际电子商情》表示：“这完全不是事实，目前康佳、TCL、联想等品牌手机厂商占据联发科手机芯片销售收入的8成以上。我们不是黑手机的幕后推手，相反，我们正在协助大陆品牌手机厂商，一起去开拓印度和欧洲等国际市场，夺取海外手机厂商的市场。”
由于黑手机最先采用联发科芯片，成为最先吃到螃蟹的人，因此联发科在客观上助长的黑手机的竞争力。对此，喻铭铎表示：“我们只是一家芯片厂商，对于所有的下游企业都是开放的，我们改变不了下游企业的竞争格局，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打比方说，联发科就好象是做“刀”的，高手过招的时候，决定的因素太多了，刀好是一方面，功夫好更重要。市场研究机构In-Stat公司的分析师颜健也指出：“联发科的芯片现在也被国内的主流厂商采用，作为跟洋品牌或黑手机的较量手段。所以，把市场失败归咎于某一芯片供应商显得不尽合理。”
因此，“联发科是中国手机产业的幕后黑手”这种观点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因为作为一家芯片供应商，联发科对下游企业是开放的，无论是黑手机也好，品牌手机也好，都可以利用联发科的芯片，就看谁更会利用。一个公开的秘密是，联发科最初找到了一家大陆著名的品牌手机厂商寻求合作，遇到了冷脸，后来大量黑手机采用了联发科的芯片，而这家品牌手机企业则成为黑手机的最大受害者之一。喻铭铎对此没有正面评论，他指出，作为新进入者，当初联发科进大陆时找客户比较辛苦，经过一段时间的慢慢了解后，他们开始使用联发科的产品，从最初一家客户，到目前“没有一家大陆的品牌手机厂商不用我们的芯片。”
黑手机为什么能够抢得先机
而品牌手机厂商为什么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内采用联发科的芯片方案，反倒让黑手机抢得了先机呢？更多是品牌手机厂商自身的原因。在《国际电子商情》网站上有关黑手机的讨论中，来自手机元器件代理商的网友“sunny”表示，其客户既有一线品牌手机厂商(指有牌照的手机企业)，也还有一大批所谓贴牌和黑手机生产厂，从常理来说，一线品牌有长线、持续的机种，采购项目更加稳定，应该对供应商更有吸引力，但相反的是，他反倒更喜欢同那些非一线品牌手机厂做生意。
他解释说：“1、(非一线品牌手机厂)结算好，我们跟他们做经常是COD或者是送货时取回一张不超过3周的期票；而那些所谓的一线品牌，越名气大收款越难。2、对方的采购、工程态度好、容易沟通；而那些一线品牌的大厂态度傲慢、漫不经心和居高临下。3、非一线厂商对于市场的敏感度和对新开发物料的大胆尝试让那些所谓大厂会望尘莫及！(我就亲眼见过一款新品从开始立意向到出小批量样机，前后不到两个月，结果这款新机卖得大火！后来一线品牌才开始慢慢导入使用)这一点对于我们供应商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支持，因为各物料厂商每年都会根据市场的调查开发出好些种具有前瞻性的产品，但如果得不到整机厂的使用配合，就不能推向市场、从而也就很难再进一步发展；因为一线品牌的不敢创新，我们只有从非一线品牌推进。4、非一线厂商对于供应商的搜寻会更主动、交易方式更灵活等等，这让他们在供应链中得到了支持。”
网友“sunny”总结说：“总之，我个人认为，处于重重包围之下的贴牌、黑手机之所以能生存下来、而且能活的很好，一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如果一线品牌真的想在这场市场竞争中胜利，不要只是站在那里指责、声讨，而应该认真的去研究人家做得好的地方和自已的不足，怎么去应变，必毕竟你们占尽了天时、地利等等有利条件，人家是在夹缝里生存的，还打不过人家，不是自己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
不少业界人士对于国产手机失败源于黑手机和联发科的说法也存在不同意见。In-Stat公司的分析师颜健认为：“黑手机是导致国产手机市场份额下滑的原因之一，但不是根本原因。事实上，黑手机大部分是仿冒三星、摩托罗拉等国际知名品牌的产品，他们受到的伤害并不比国内厂商小。”
宇龙计算机通信科技(深圳)有限公司手机产品事业部副总经理张光强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根本原因”，他表示：“虽然有一些品牌手机厂商规模很大，但实质上和黑手机处在一个竞争层面，自然会受到很大的冲击。”他指出，联发科提供了Total solution，下游企业很容易接盘，很适合黑手机和低价手机这种运作模式。它影响的是一大批没有核心技术的厂商(包括一些规模很大的品牌厂商)，对宇龙这类强调核心技术研发和品牌建设的手机厂商没有什么影响。因为竞争层面不一样，宇龙是在更高一个层面上，强调技术增值，有了自己的技术增值，受平台影响很小。宇龙通信专注于CDMA手机的中高端领域，以“手写智能”为产品主线，以双模手机为旗舰产品，先后推出中国首款CDMA1X智能手机酷派688、全球首款智能双卡手机酷派828、全球首款智能双模手机酷派858、全球首款双模双待机酷派728等领先产品。尽管2005年中国手机产业哀声一片，但宇龙却成为少数几家赢利的手机企业。
中国最大的手机设计公司德信无线高级副总载刘军也表示，黑手机是一个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国产手机企业研发能力不强，产品差异化做得不够。
能够买到的，都不是核心竞争力
对于联发科，另一大非议是，由于联发科提供了非常完整的Total solution，手机企业基本上拿到手就可以用，不需要太多改动，因此“联发科毁掉了中国企业技术创新”。事实上，这种说法是老调重弹。在联发科手机芯片方案出现前，很多所谓的品牌手机厂商拿的是韩国设计公司的方案套壳，现在只不过是换成了联发科——如果一个企业不愿意自己做技术创新，总会有人帮他们做。如果一个企业决心创新的话，也一定会发现广阔的空间。例如，MP3播放机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在居民楼里就可以完成加工”的产品，但苹果把它做成了全球最赚钱的产品。而在PC产业，英特尔也提供了非常完整的Total solution，但在消费者眼里，不同企业生产的PC仍然有巨大的差别。
更进一步，如果一项技术可以轻易在公开市场买到，它就不应该是企业的核心技术和竞争力，也不需要企业花力气去创新，而应该将精力放在其他更有价值的地方。最近，飞利浦电子出售了半导体业务，并计划进一步出售合资企业LG.Philips LCD中的股份。无论是飞利浦领先业界的半导体技术还是面板，在中国电子企业眼里都是核心技术和核心竞争力，也是中国企业迫切希望拥有的，因此不少人对飞利浦的行为不解。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因为以飞利浦电子强大的品牌和规模，它可以在市场上很轻易地买到所需的芯片和面板，芯片和面板对它来所说并不是核心技术和竞争力，相反可能会因为半导体产业的周期性波动成为“拖累”。
(本文属于作者的观点性文章，并不代表《国际电子商情》的立场，欢迎业界人士提出批评和指教，stevenpan@globalsources.com)

昨日《再论企业核心竞争力》一文为联发科大喊其冤，但本人认为联发科虽然无需对中国目前手机市场“黑手机”充斥的混乱局面负全部责任，但是它的责任也不轻。“联发科毁掉了中国企业的技术创新，DVD如是，手机亦如是。”这句话一点不过。

一个市场有它的游戏规则。当大家都在按游戏规划出牌时，突然有一个投机的人按非游戏规则出牌了，在大家的一片惊愕中、在大家还来不及想出方法制裁他的时候，他赢了。大家对他恨之如骨，但无奈何并没有相关的法律来处罚他。他坏了游戏规划，并且成为其它投机取巧者的学习榜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以前井然有序的市场变成混乱不堪！

让我们来看看来一场非常相似的足球赛给我们的启示：在今年的世界杯1/8决赛葡萄牙对荷兰的比赛中，由于荷兰队一队员海亭加不顾及体育道德，没有将葡萄牙友好踢出的界外球掷回给对手，而是带球继续向前突击，他违反道德的无赖行业导致双方冲突达到高潮，之后的比赛几乎成为一片混战，并最终导致4张红牌和16张黄牌的憾事。海亭加的无赖虽然没有体育法规来处罚他，但是他受到了全世界足球迷的谴责。虽然这场赛事的裁判也因为无能而受到了更多的责备。

商场如赛场。同样，联发科的非常规出牌，不但扰乱了它所在的上游市场，使之竞争对手乱了方寸（ADI等对其恨之切切），而且也使得它的下游市场大乱。联发科以其所谓接近成品的方案以低价卖给一些非法的黑手机厂商，这正好迎合了他们的需求，这一点也不错。但是，它是不是真正迎合了一个产业的需求，是否符合一个产业的长期发展的需求？这就要分析了。

一个产业要长期发展，必需要有核心竞争力。核心竞争力那里来？需要企业对研发的投入。而企业对研发的投入需要什么？钱。钱从哪里来？利润。但被黑手机搅乱市场后的低额利润是不足以驱动一个企业对研发的高投入的。为了生存大家全都变成短期行业：拿来主义，即不再自己潜心研发，而是拿市场上已有的方案来生产，以非常微薄的利润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这样，企业原有的创新性被扼杀，还谈什么核心竞争力。

在“为联发科喊冤”一文中，联发科公司新闻发言人喻铭铎表示：“我们只是一家芯片厂商，对于所有的下游企业都是开放的。”暗示他对这个市场的混乱不负责任，它只是一个卖芯片的。此话不能这样讲。这同卖军火的不能将产品卖给侵略者一样，卖芯片的也要受到道德的约束。在明知道一些客户是无牌照、非法经营的情况下，还将产品卖给他们就是一种不负责任和不道德的行为。

一个曾经被业界无限看好的DVD产业，由于缺乏核心竞争力已基本上垮掉。据中国海关数据，2005年1～9月份，以贴牌形式为国外品牌做加工贸易的产品占出口总量的95%，中国自有品牌几乎全军覆没。而另一个被寄予厚望的手机产业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因此，我们需要团结起来，共同维护市场的游戏规划。虽然一个成熟的市场经济不是一蹴而就，它还需要政府制定与市场同步的法律制度，但我们不希望看到没有待到市场经济成熟，我们的手机产业就夭折在襁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