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度里面搜“斯托曼 GPL”，第一条就是“GPL协议大剖析—GPL就是给软件开发者们准备的坑”（ http://www.stallman.cn/38 ），这是一篇猛烈抨击GPL和斯托曼的文章，该网站名为“斯托曼与GNU运动评论”，域名居然是stallman.cn，这可真是太有趣了，略扫一眼，便极大地激发了我的辩论欲。

该网站明目张胆声称：“理查德·马修·斯托曼(RMS)，自由软件运动(GNU)发起人、自由软件基金会(FSF)前主席、与知识产权为敌的斗士、XX派、对XXX、XXX等XXXXX也要送温暖的极端左翼分子，被人尊称为顶级黑客、精神领袖，不过是明日黄花。开办此站的目的是正本清源、破除对RMS的迷信、揭露GNU运动的本质、最大程度地清除GNU带毒意识形态。”

这种文风的话语，给我就一个感觉：太嚣张了。

必须得怼回去！

文章没有直接标明作者，但看了一下网站页面底部，作者应该是一个叫“小衲”的人(他似乎还有个网站叫linux.zone)。

小衲在该文中，以标注的形式，对GPLv3全文进行大肆抨击，选用的翻译版本是阮坤良版¹。

GPL本身比较难懂，虽然阮版已经翻译的很不错了，但小衲在很多地方还是没有看明白，有很多自称看不懂的地方，也有很多完全理解错误的地方。这些地方我就不说了，直接无视。

我就说说一些可能还有点市场的论点，这些观点多少反映了一些人的困惑。

注1：本文中的GPL，不特指某个版本，虽然主要是说v3。

注2：本文中举的一些开源软件的例子，很多并不是GPL软件，但就是个例子而已，不用太纠结。正如小衲貌似批判GPL，很多地方更多是批判开源精神。

注3：本文所说“GPL软件”，是指按照GPL许可证发布的软件。

图片来自《The Dig》（右边那人像不像stallman？）

下面列出该文的主要谬误和迷思，并一一点评。

纵观该文，小衲的困惑主要是以下五点：

一、为什么只为用户着想，而欺负开发者？

小衲说：“近来细读了一下GPL协议中文版，发现它满是针对开发者的霸王条款，分不清开源的主方（开发者）和客方（用户），一个劲的强调用户自由自由自由，浅一看，挺美好，挺蛊惑人心，但只要仔细想想，这个只为用户着想的协议，本身前提就搞错了。没有开发者的代码，哪里来用户的自由？”

此人可能没有搞清楚开源软件的“用户”是什么概念，据我所知，凡是对源代码感兴趣的，都是程序员，都是软件公司，君不见，那些互联网大厂，哪个不是开源软件和开源代码的重度用户？！那些混迹在各个软件公司、各个甲方、乙方的所谓软件工程师、架构师，哪个不是高度受益于开源软件和开源代码？

从Linux到Android，从MySQL到Postgres，从Hadoop到Elasticsearch，从Apache到Nginx，从Docker到Kubernetes，哪家大厂没有用过？哪个代码是给最终用户看的？

所以，开源代码，最大的受益者是开发者、是软件公司、是互联网公司。

所以，GPL所给的自由，是开发者享受了最多！

不过，今后的世界将进入软件的世界，人人都将成为程序员。自由软件最终造福的，是所有人。

二、GPL自相矛盾，到底免费还是收费？

小衲说“GPL通篇都是一小撮人的一厢情愿，充满自相矛盾的表述，一会儿说所谓自由非免费，一会儿又说开源必须免费，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内斗才形成这么一个文本！”

小衲看来对GPL允许收费的若干处描述没有完全看明白，尤其是他对第10条的理解完全错误（小衲错误以为“一旦第一次对自由软件进行收费，就不能重复收费”，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有空可以看看我的“人话解读GPLv3”）。

其实，斯托曼也是人，也知道程序员要吃饭，他当年也曾靠卖Emacs过活，所以并不排斥收费。

下面是我整理的GPL关于收费的部分，给小衲以及不了解这块的看客解个惑。

GPL认为可以收费的有这么几种：

1、你可以卖别人写的开源代码。

比如你可以卖Linux内核源代码，虽然你没有写过一行Linux代码，你都可以卖，而且你收多少钱都可以。

但这里面的逻辑在于：你会下载，别人也会下载，别人为什么要从你这里买？除非他不知道这是开源的。

或者，除非是你整理得很好，包装得很漂亮，弄得很方便，收费也不贵，那是有人乐意花钱买的。（就好比有些收费的Linux发行版）

去年有人在“咸鱼”上买一个开源程序“新蜂商城”，他卖30元，也确实有人买，因为他还手把手教人怎么搭建呢！

“新蜂商城”作者可没兴趣干这事。

2、你可以卖你修改过的别人的代码。

你收多少钱都可以。你觉得有人买就行。

你不要太高估了别人买你修改过代码的兴趣。

就好比你把Vim的源码改了改，你卖，你说能卖多少呢？所以不用给你限价。

3、你可以卖目标码。

所谓目标码，可以简单理解为可执行文件这类。

通常，所有商业软件卖的其实都是目标码。

目标码你卖多少钱都行，但你要免费或者以不高于成本价提供源码。

由于你提供了源码，这样一来，别人也可以做出目标码，别人也可以卖，所以竞价就开始了。

由于作者（可以是公司、团队等）毕竟比较正宗、权威一些，所以可以卖的贵一点，毕竟大家都认他嘛！

为什么说要给源码限价（免费或者不高于成本价）？

我想到的一个原因是，对于一个GPL软件，如果你是作者或者衍生品作者，软件你收10万元，源码你收1000万（如果不限价），由于源码只在你手里，那几乎就是不开源了，因为一般人也买不起。除非有人花1000万买下来挂网上，大家才能免费获得。

4、你可以收维保费。

就是说，你帮着安装软件、帮着解决问题和故障、帮着升级打补丁、帮着定期来看看有没有异常啥的，这种收费我觉得很正常，这就是一种服务费，也是一种典型的商业盈利模式（如红帽订阅）。

大多数有点钱的甲方，都会买大量的维保服务，以免出了事没人托底。

5、其他并不在GPL关注范围之内的情况。

你可以用一切不违反GPL或者与GPL无关的方式赚钱，比如你用GPL软件提供云服务来赚钱（用这种的太多了）；你可以利用自己的名声赚钱；原创作者可以通过双许可证赚钱（下面会提到）；原创作者还可以弄一个多一些功能的企业版（就是专有软件）来赚钱。

注意，上面说的是可以收费的情况。GPLv3里面还有一条（第10条）是明令禁止收费的：

你不能收GPL软件的版权费、专利费、许可费、版税等等这类授权费。授权都只能是免费的。

三、写代码这么辛苦，为什么让我们免费！

小衲说：“码代码是非常辛苦的活动，有时甚至可以用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来形容，在这种情况下正当权益还要被GPL剥夺，不是作死吗？”

本人评论：如果你是一个软件的原创作者，没人逼着你开源你的代码，没人逼着你用GPL。

用不用GPL，对原创作者而言，是一个心甘情愿自主选择的事。

而如果你只是拿了别人的GPL源码，做了一些改动，你再呕心沥血，你也要贡献出源码。

道理是很浅显的，你免费用了我的代码，你也要回馈一些，对不对，这很公平吧！

不服你就当原创作者。

当原创作者是有很多好处的，你可以选择不用GPL，而且，即便你用了GPL，你仍然可以再用另一个许可证专门卖给企业。

有人会感到奇怪，一个已经用了GPL的软件，同时可以再以其他商业许可证出售？

是的，因为你是原创作者。你是版权人，你可以给一部分人用GPL授权，给另一部分人用其他许可证授权。

有人会说，那既然有开源的，为什么还会有人去买你其他许可证的呢？

有这么一种情况：企业想用某个开源软件，但又不想把自己的修改版开源，这时就可以花钱请作者授权，许可让自己的修改版无需开源。

说白了，就是“花钱免传染”。

GPL第5条说：“本许可证不允许你以其他形式授权该衍生作品。但如果你得到有权人的允许，那你就可以。”

MiniGUI采用这种双许可证模式，仅在2007至2012年，就获得几千万元的软件许可收费。²

四、为什么开发者只有虚名，没有权利！

小衲说：“GPL协议长篇大论，目的就一个：“确保用户的自由”，而且这个自由是绝对的自由。至于开发者的权利呢？就一条：申明版权，然而这个版权只是个虚名而已。”

本人评论：我活这么大，发现就是有些人，死活也不相信，这个世界真有能做无私贡献的人。

依我这么多年对人性的了解，做无私奉献的人，光他获得的成就感、优越感、声望感，早就把他满足若干遍了，还要啥自行车！

五、开放了源码，怎么挣钱？

GPL第6条说目标码可以收费，源码要免费（或不高于成本）。小衲评论说：“这是为同行（英文counterpart冤家）大开方便之门啊。有了免费的源码，二进制包继续收费有什么意义？”

本人评论：没错，有了源码，理论上大家都可以做出目标码。

所以开源代码的目标码通常也不收费。我下载过很多开源软件的目标码，几乎没见到有收费的。

但GPL的初心，本来就不是赚大钱的。

就好比你不能埋怨一个慈善组织，说他赚钱太少。

想赚钱，你要靠其他方法，你不能靠建立或加入慈善组织来赚钱。

结语

怎么说呢，一个很现实很狭隘的人，理解不了有理想有情怀的人。

一个满脑子资本主义的人，理解不了共产主义。

图片来自《The dig》

文 ｜卫剑钒

1. 阮版GPLv3翻译(https://jxself.org/translations/gpl-3.zh.shtml)

2. 开源软件及国内发展现状(https://www.oschina.net/news/33260/china-opensource-sta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