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拨算盘与算盘游戏 | 褚半农

使用算盘，上海方言中称“拨”算盘，这比用“打”字要准确得多。算盘上的上下两档珠子，只有用手去拨，它们才会动，拨上拨下，拨左面拨右面，一个“拨”字可以全部解决。由此还产生了好几个方言熟语、俗语，如用来指责某人工作不主动，或形容毫无主动性，就称“不拨不动”、“拨一拨、动一动”，甚至直接称某人“像个算盘珠”。

1950年代，小学三年级开始，算术课上开始有珠算——学习拨算盘的专业课，一周一次。第一节课，老师拿来一个大算盘挂在黑板上，一个小算盘放在讲坛上。他先不是让学生学计算，而是先练基本指法，要求拨的动作一定要规范。说拨算盘珠只需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尤其强调用食指和中指上下开合来拨动算盘珠，上档的两粒珠，只能用中指上下拨动，千万不能用食指，而下档的算盘珠向上拨只能用拇指。老师一边说，一边在大小算盘上演示，大算盘上的珠子只能表示个位置，它们被档上的毛条挡住了通道，拨上、拨下后就停留不动了。讲指法要领时，他就拿起小算盘，噼噼啪啪拨给我们看，算盘珠就发出有节奏而清脆的声音。老师说起来便当，看他拨时也便当。初学的我们感觉十分别扭，反而觉得不用中指也可以嘛，用大拇指和食指拨起来还要快一点。但老师说必须要坚持，不然是“学勿出师”的，还说不会用三个指头拨算盘的人，长大了没有人家要你当会计的。有的小伙伴听话，下课后也会空手练动作，好像明天真的好去出师做会计了。以后从最初的加法学起，进而减法、乘法，还有除法。最常用的是前三种，最缠的是减法，口诀中的“退”啊，“还”啊，有的还有个“去”字，如“九退一还一”“九退一还五去四”，都同指法和数字有关，一不留心就拨错了。最难的是除法，难在一时记不住那么多口诀。我们手里也拨不快，算盘珠发出的声音闷而不连贯，像是在打冷枪。

在算盘上做游戏，也许是个创造，但已不知是谁兴起的，可能是某个家长教给子女后带到学校来的，是另一种流传有序。反正当年小伙伴们经常玩，借此可练习拨得准、拨得快，也可用来调剂乡下学校枯燥的课外生活。常玩的是三盘清和九盘清。两种玩法开始是一样的，在算盘上依次拨上123456789九个数字，三盘清的玩法是，在这些数字上再加上123456789后，按照算盘上出现的实际数字，依次再加一遍，再按照算盘上出现的数字，又依次加一遍，等到第三次加好后，算盘上出现的数字就成987654321，全部倒过来了。因为是重复了三次，故称三盘清。九盘清的玩法是，每次只能加上123456789，重复八次，最后答案也是987654321。游戏要用到加法的所有口诀和指法，珠算有没有学好，现场表现得清清楚楚，口诀背不出、指法不对的同学是不敢上场的。比赛时一声令下，两个人或三四个人同时开始。只有男同学会围成一簇堆观看，叽叽喳喳不说，还你挤我轧，有的会时不时触碰到拨算盘人的臂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场上场下，没有一个人是袖手旁观的，大家都在忙，只是中间的人手在忙，周围的人嘴巴在忙。也没有一个人不感到高兴的，拨算盘游戏会给大伙带来意想不到的乐趣。九盘清时拨的次数多，出错机会也多，有点多拨多错、不拨不错的味道，不过我们是在玩游戏，拨出的是快乐，拨输了最多是一阵哄笑，这哄笑是另一种快乐。

记得有一次，隔壁班级一个男同学也过来参赛，他输了，但不服，因为他是班级里算盘拨得最快最好的。到底是头脑灵活，被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他随手用的是把小算盘，珠子小，拨起来碍手碍脚。他提出换把算盘后再比，只因上课时间到了没有比成。不过，自此以后，只要比赛，大家很注意算盘大小，要大一起大，要小一起小，这叫大家容易大家难，比赛自然也更公平了。

口诀用在拨算盘上，自然是为计算服务的，但口诀有其很强的发散性和适应性，常被我们当作俗语谚语用在日常生活中。“二一添作五”、“三一三十一”本是除法口诀，但用在生活中时便是一分为二和一分为三的意思了。

本文刊2019年3月2日《文汇报 笔会》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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