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重大出版项目、上海教委重大科创项目刘正教授《金文学术史》24

第二节 血缘关系名

铭文中记载的血缘关系名大致有：刺祖、亚祖、先祖、高祖、皇祖、文祖、祖考、祖、父、王父、文父、母、王母、考、文考、文母、刺考、皇考、皇母、妣、姑、姑妇、叔、兄、弟、子、女、甥、孙……等等。《尔雅·释亲》云：“父为考，母为妣；父之考为王父，父之妣为王母；王父之考为曾祖王父，王父之妣为曾祖王母；曾祖王父之考为高祖王父，曾祖王父之妣为高祖王母”。铭文中称呼祖先的术语非常多，证明了对祖先的孝敬信仰。以下我们对十一类重要的血缘关系进行分析说明。

一、祖类

1、刺祖

刺，即烈。铭文中“烈”字多作“刺”。祖，铭文中“祖”字多作“且”。《辛兽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朕刺且幽中益姜宝

簋”，《六年召伯虎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朕刺且召公尝簋”，《史墙盘》铭文中记载的“微史剌且乃来见武王” ……等等。

2、亚祖

亚，即次也。《尔雅·释言》：“亚，次也”。《

亚祖癸》铭文中记载的“亚祖”，《南宫乎钟》铭文中记载的“先且南公、亚且公仲” ……等等。在商代的铭文中，“亚”有分支的含义。某一族徽中凡出现“亚”字形，一般皆可看作带“亚”字族徽是不带亚”字族徽的分支。但是，在祖先称谓问题上，“亚祖”是次于前述辈分的祖先。如上述“先且南公、亚且公仲”中，“亚且公仲”就是“先且南公”之次，也即“亚且公仲”就是“先且南公”之子。“亚且公仲”不可能如某些人所主张的是“先且南公”的兄弟。

3、先祖

先祖考。又可称祖先，简称为先、祖。本是一种泛称。不确定指哪一代祖先，是所有祖先的通称。《尚书·多士》：“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四方”。《左传·襄公十四年》：“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师保万民，世胙大师，以表东海。王室之不坏，繄伯舅是赖。今余命女环！兹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无忝乃旧。敬之哉，无废朕命！”《师克盨》铭文中记载的“则唯乃先且考”。

4、高祖

梁章巨《称谓录》中引阎若璩：“曾祖之父为高祖，然自是以上，亦通谓之高祖”。吴镇烽《高祖、亚祖、王父考》一文：

我认为在商周时期直到春秋战国时期，“高祖”只是一种尊称，并不是哪一代先祖的专称”。高”字和“皇”字一样，是对“祖”的一种尊隆之词，周王可以使用，一般贵族也可以使用。

吴氏此说颇为有理。清人梁章巨《称谓录》中就曾主张：“盖古称高祖而无王父二字者，皆以为始祖之称也”。《大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享于高且、皇考”，《

钟》铭文中记载的“追孝于高且辛公”……等等。

5、皇祖、皇祖考

《说文解字》：“皇,大也”。皇祖考乃赞美亡祖父的伟大。《毕鲜簋》铭文中记载的“毕鲜乍皇且益公尊簋”，《仲辛父簋》铭文中记载的“仲辛父乍朕皇且日丁、皇考日癸尊簋”，《追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朕皇且考尊簋”……等等。

6、文祖

《卫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文且考宝尊簋”，《井人钟》铭文中记载的“用文且皇考”，《师遽方彝》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文且也公宝尊彝”……等等。

7、祖考、先祖考

《师克盨》铭文中记载的“则唯乃先且考”，《神簋》铭文中记载的“更乃且考胥大祝”……等等。

8、祖

《大且日已戈》铭文中记载的“且日已。且日丁。且日庚。且日乙”，《且日乙戈》铭文中记载的“且日乙”，《美爵》铭文中记载的“美乍厥且可公尊彝”……等等。

二、父类

1、父

《侯乍父丁鼎》铭文中记载的“父丁”，《晨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父乙宝尊彝”……等等。

2、王父

《尔雅·释亲》云：“父之考为王父”，《尔雅注》云：“加王者尊之”。《伯康簋》铭文中记载的“王父王母” ……等等。

3、文父

文，大也，光彩也。文父乃赞美亡父的光彩。《君夫簋》盖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文父丁鼎彝”，《北子宋盘》铭文中记载的“乍文父乙宝尊彝” ……等等。

三、母类

1、母

王冰注《黄帝内经·素问》云：“母所以育养诸子，言滋生也”。《雍乍母乙鼎》铭文中记载的“母乙”，《保侃母彝》铭文中记载的“保侃母易贝于庚姜”……等等。

2、王母

《尔雅·释亲》云：“父之妣为王母”。《散季簋》铭文中记载的“散季肇乍朕王母吊姜宝簋”，《伯康簋》铭文中记载的“王父王母”，《召伯毛鬲》铭文中记载的“召伯毛乍王母尊”……等等。

3、皇母

《说文解字》：“皇,大也”。皇母乃赞美亡母的伟大。《膳夫梁其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朕皇考惠中、皇母惠

尊簠”，《诂鼎》铭文中记载的“乍皇母尊彝”， ……等等。

4、文母

文，大也，光彩也。文母乃赞美亡母的光彩。《叔皮父簋》铭文中记载的“朕文母姬尊簋”，《

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朕文母日庚宝尊彝”……等等。

四、考类

1、考

《尔雅·释亲》云：“父为考”。《大簋》铭文中记载的“用啻于乃考”，《宁簋》铭文中记载的“作乙考尊彝”……等等。

2、文考

文，大也，光彩也。文考乃赞美亡父的光彩。《孟簋》铭文中记载的“毛公易朕文考臣自厥工”，《爯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文考厘公尊簋”，《王臣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朕文考易仲尊簋”……等等。

3、皇考

《说文解字》：“皇,大也”。考者为父，皇考乃赞美亡父的伟大。《虢姜簋》盖铭文中记载的“用祈追孝于皇考惠中”，《膳夫梁其簋》铭文中也出现了“用乍朕皇考惠中”的记载……等等。清人梁章巨《称谓录》中就曾引黄宗羲《金石要例》中墓表：“称曾祖为皇考”，此说为后世特例。

4、刺考

刺，即烈。铭文中“烈”字多作“刺”。《杨簋》铭文中记载的“余用乍朕刺考宪伯宝簋”，《无叀鼎》铭文中记载的“用享于朕刺考”……等等。

五、皇类

1、皇祖

解释见上。

2、皇考

解释见上。

3、皇母

解释见上。

六、文类

1、文祖

文，大也，光彩也。文祖乃赞美亡祖父的光彩。《卫簋》铭文中记载的“用文且考宝尊簋”，《录乍辛公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文且辛公宝尊簋”，《师遽方彝》铭文中记载的“用乍文且也公宝尊彝”……等等。

2、文考

解释见上。

3、文姑

姑即婆婆。文姑乃赞美已故婆婆的光彩。解释见下面“姑类”。

七、先类

1、先王

《说文解字》：“先，前进也”。《邑簋》铭文中记载的“昔先王既命女乍邑”，《虎簋》盖铭文中记载的“克事先王”，《师员簋》盖铭文中记载的“先王既令女” ……等等。

2、先公

《沈子它簋》铭文中记载的“又念自先王先公” ……等等。

3、先祖

《南宫乎钟》铭文中记载的“先且南公”，《师讯簋》铭文中记载的“先且刺德”……等等。

八、圣类

1、圣祖

圣祖考。圣，崇高之意。《师讯簋》铭文中记载的“用井乃圣且考”，《禹鼎》铭文中记载的“圣且考” ……等等。

2、圣孙

这里的“圣孙”也是尊称，它并不是子孙意义上的“孙”，而是“圣祖”、“亚圣诅”的同义词。《班簋》铭文中记载的“毓文王、王姒圣孙”。“文王、王姒圣孙”当然也是作器者的祖先之一。

九、妣类

1、妣

铭文中“妣”字多作“比”、“匕”。《尔雅·释亲》云：“母为妣”。《我方鼎》铭文中记载的“我乍御祭且乙匕乙、且己匕癸”，《中乍比己觯》铭文中记载的“比己”，《召中鬲》铭文中记载的“生比” ……等等。

十、姑类

1、姑妇

文姑。姑公。王姑。铭文中的“姑”一般多与“妇”一起出现，“妇姑”即婆媳。在商周铭文中尚未发现有作为父亲的姐妹意义而出现的“姑”字用法。相应的也就有“姑公”这一概念出现。“姑公”即“婆婆、公公”。关于“王姑”，薛尚功《历代钟鼎彝器款识》卷十三对《伯庶敦》铭文中出现的“王姑”的考证：“《考古》云：‘王姑，周姜称姑妇辞也’。王姑，夫之王母也”。铭文中凡出现“姑公”术语的，一般多是媳妇作器、或者夫妻共同作器。如，《胡吊胡姬簋》铭文中记载的就是胡吊胡姬夫妻二人公同作器，目的是“用享孝于其姑公”。非常明显出现的媳妇为婆婆作器的，如《妇豕爵》铭文中记载的“妇豕乍姑日癸尊彝”就是一例典型例证。而《黾乍妇姑斝》铭文中记载的“黾乍妇姑尊彝”的“黾”，他的身份还真不太好确定。黾作婆媳(妇姑)尊彝，则黾的身份很可能是亡妇之夫。诚如是，则似乎应该写为“黾乍文母妇尊彝”才算比较合适。可是这里出现的确实“黾乍妇姑尊彝”则暗示着在当时婆媳同时出现时就只使用“妇姑”二字，而不是使用“文母妇”三字、或者“文母文妇”四字。

十一、甥类

1、甥

铭文中多作生。《尔雅·释亲》：“姑之子为甥，舅之子为甥，妻之昆弟为甥，姊妹之夫为甥”。在商周时期，甥舅关系最为重要。《尔雅·释亲》：“谓我舅者，吾谓之甥”。《左传·昭公二十六年》：“若我一二兄弟甥舅”、《左传·昭公三十三年》：“我一二亲昵甥舅”、《诗经·伐木》：“以速诸舅”、《诗经·渭阳》：“我送舅氏”……等等，可以看出：“甥舅”关系在当时属于“一二兄弟”或“一二亲昵”之例的。“甥舅”关系是建立在同族和血缘关系基础上的。“甥舅”关系也即所谓的“族子”关系。《史记·五帝本纪》：“高辛于颛顼为族子”。《应侯簋》铭文中记载的“应侯簋乍生某姜尊簋”、《僇生盨》铭文中记载的“僇生眾大妘其百年百千子孙”、《康生豆》铭文中记载的“康生乍文考癸公尊彝”……等等。上述的“生”都是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