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EFL学习者而言，搭配习得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即便是高阶学习者在搭配使用方面也会遇到困难。词典研究者早就意识到搭配的重要性，广泛关注与词典编撰理论与实践相关的各类搭配研究主题，强调要加强对多词单位的描写，使词典解释对象从“单词描述”向“预制模块描述”转化(章宜华2010)。不过，尽管词典编纂者费尽心思，在学习者词典中融入了各类搭配信息，但词典用户是如何使用这些搭配信息，对搭配学习又有什么样的效果，这些大都所知甚少，因此很有必要对搭配学习中的词典使用效能开展研究。

二研究设计

本研究通过以手机为介质的在线电子词典使用，探讨下列问题：

●词典使用对目标搭配的产出及其保持有何作用？

●影响词典使用效能的主要因素包括哪些？具体存在什么问题？

研究对象为某大学62名英语专业大三的学生。笔者设计了一项包含10个句子的搭配填空任务。每个句子包含一个动词+名词的目标搭配，其中动词缺失，要求学生根据句末提供的搭配汉语意思，使用词典补充该目标动词，例如：

I'm trying to _______the habit of staying up too late. (改掉习惯)

笔者设计了一份回顾式问卷，调查学生如何确定查找的中心词，是否找到所需要的信息，是否遇到困难和问题等。

本研究所用的词典为在线版的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LDOCE5)。该词典主要通过三种形式提供搭配信息：一是在词目词的例证中包含黑体印刷的搭配，二是直接将搭配作为复合词目收录，可通过点击超链功能获得其释义，三是提供搭配专栏。总体上看，LDOCE5提供较为全面且易于查询的搭配信息。

本研究分前测、正测、后测三个阶段。第一周，让学生通过手机访问词典网站，简要培训LDOCE5的用法。第二周先进行前测，要求学生不使用任何词典，提供10个句子中的搭配动词。接着正式测试，除了句子顺序不同外，内容跟前测的完全相同，要求学生统一使用手机中的LDOCE5完成任务。之后进行问卷调查，要求学生回顾搭配信息查找过程的相关问题。一周之后，在没有事先提醒的情况下进行后测，考核目标搭配的保持情况。除了句子顺序调整外，内容与前测和正测的相同，要求学生不使用任何词典完成搭配动词填空任务。

三结果与讨论1词典使用对搭配产出及保持的作用

笔者利用SPSS单因素方差分析(ANOVA)进行统计。数据显示，10个目标搭配动词中，学生在前测中只认识0.23个，在正测中，通过使用词典，平均提供了5.82个正确的目标动词，一周之后，这些正确的目标动词平均记得2个，即保持率为34.5%(2/5.82×100%)。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表明，三次测试的组间均值差异显著[F(2, 183) = 197.53, p﹤0.001]。多重比较数据显示，这三个均值之间都存在显著差异(p﹤0.001)。图1展示了学生在这三个阶段中产出性搭配知识的增减情况。显然，词典使用可以显著提升学生的产出性搭配知识，这些知识一周之后学生只能记得三分之一多，不过与前测成绩相比，还是有显著的提升。

图1 均值图

2影响词典使用效能的相关因素

(1) 用户的词典使用技能

要查找多词组合的词典信息，关键的第一步是中心词的确定。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对于动词+名词搭配，多数学生是将名词当做中心词，也就是先查名词，这显然是正确的，但仍有38.7%的学生是根据句末提供的汉语，先想出汉语动词的英语对应词，然后查词典。实际上对应词策略并不是明智之举，首先两种语言之间的搭配表达未必对等，其次对于同一搭配，未必会同时收录在名词和动词的词条中。先查动词对应词的做法费时低效，还有可能无功而返。

11.3%的学生认为他们成功地从词典中找到了所有的10个目标动词，但是从试卷上看，只有一名学生得满分，绝大多数都无法全部找到所需要的搭配信息，主要原因就是词典使用技能的不足。除了上述的中心词策略之外，有些学生没有充分利用在线电子词典的超级链接功能。对于词典中的超链标识视而不见，没能找到唾手可得的信息。此外，学生无法区分同一个中心词的不同搭配，比如无法区分blow your nose (擤鼻涕)和pick you nose(抠鼻子)的英语释义，忽略placea bet on something (下赌注)与make a bet(打赌)的语义差异，将blow a kiss(送飞吻)与give a kiss(亲吻)混淆起来。有些学生则是过于粗心，查词典之前没有认真看题。例如，将改掉习惯与改变习惯等同起来，把开得起玩笑当成开玩笑。75.8%的学生认为他们在使用词典的过程中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或问题，在搭配信息的查找方面特别需要指导。还有些学生认为电子词典提供的信息太多了，找起来像大海捞针，太耗时间。

显然，学生在词典使用技能方面还不够成熟，在中心词策略、超级链接功能的使用、搭配的区分、英语释义的理解等方面有所欠缺，这直接影响到词典的使用效果。

(2) 词典本身

词典本身也会给用户造成一定的困扰。一是在线词典使用会受到网络的限制，比如有学生反馈说在使用手机词典时，由于网络不畅，页面老是卡顿，让他们失去耐心，所以干脆不用词典，靠猜测完成搭配填空。二是词典信息的收录问题。如图2所示，LDOCE5对ban词条中收录的几个搭配多数没有提供释义，对于不了解lifta ban为何意的学生来说，显然无法将其与撤销禁令对应起来，因此错误地用撤销的对应词cancel或revoke来代替lift，写出了cancel a ban 或revoke a ban 这样不地道的搭配。

图2 LDOCE5中ban的截图

此外，LDOCE5中的搭配有些是以变体的形式收录的。如stand the pace 和take a joke在词典中收录的形式是beable to stand the pace和somebody can take a joke，且均需使用超链功能。对于比较马虎或缺乏耐心的用户来说，可能会忽略掉包含在较长的表达式之中的搭配。再者，LDOCE5中有些搭配可以直接将其整体放在搜索框进行检索，而有些则不行。有些搭配即收录在名词词条中，也收录在动词词条中，有些则只收录在名词词条中。如lift a ban 和place a bet无法用于整体检索，而其他的8个搭配则可以。上述这些词典本身的小问题显然对用户的搭配检索产生了负面影响。

(3) 搭配类型

除了与用户、词典相关的因素外，搭配本身的特点也会对任务的完成产生影响。本研究10个目标搭配中得分率最高的是pick one's nose(90.3%)和keep house(88.7%)，最低的是catch the sun(35.5%)和stand the pace(20.9%)，其中最高与最低之间相差了将近70个百分点。对比之下可以看出，stand the pace 和catch the sun 在汉语中并没有对等的搭配表达，无法用一个动词加一个名词的汉语对应表达式，只能通过解释的方式来说明，即适应快节奏和 被晒黑。这种英汉搭配的不对等现象给学生带来了困扰，只有约五分之一的学生为__ the pace(适应快节奏)提供了正确的动词stand，而多达40.3%的学生填了适应的对应词adapt。同样，当学生看到被晒黑的汉语意思时，很难将其与catch这个动词关联起来，因此只有35.5%的学生做对。可见不对等搭配会给词典使用增加难度，直接影响搭配任务的正确率。

本研究揭示的用户词典使用相关问题与Chen(2017) 的研究发现一致。Chen通过程序中的logfiles记录并分析用户的在线查询行为，发现学生无法区分义项之间的语义差异，忽略词典的超链接功能，对于长词条缺乏足够的耐心和细心等。本研究通过回顾式问卷，发现学生存在同样的问题。尽管研究方法不同，两次研究的结果大同小异。

四结论

研究发现，词典使用可以显著提升学习者的产出性搭配知识。影响词典使用效能的因素除了词典本身和搭配类型外，最主要的是学习者的词典使用技能。研究显示，学习者的词典查阅技能有待提高。有些学习者采用了费时低效，甚至错误的中心词策略，导致无法找到目标信息；有的忽略了电子词典超链功能的使用，无法获取近在咫尺的相关信息；有的无法区分同一中心词中的不同搭配，对释义的理解存在偏差；有的则粗心大意，没有认真看题，认为自己认识目标搭配，无需使用词典等。显然，由于词典使用技能不够成熟，限制了学习词典在搭配产出方面的积极作用。这充分表明了词典使用教学的重要性。学生在查找多词组合时特别需要指导。例如他们需要知道所用的词典的信息呈现模式，需要掌握正确的中心词策略和训练，需要学习如何区分不同义项的差异等。在当前多媒体多模态的环境下，如何提高学习者的电子词典检索技能尤其重要。学习者需要了解电子词典的结构、特征和功能，熟悉电子词典的检索途径和方法，懂得识别词典中的标识标签等。最重要的是，要通过词典使用教学，提高学习者的词典使用意识，培养良好的词典使用习惯，提高词典使用技能，这样才能充分发挥词典对外语学习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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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于《辞书研究》2020年第2期

作者简介：

陈玉珍，女，福建省莆田学院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中国辞书学会双语词典专业委员会理事，福建辞书学会常务理事，研究专长为双语词典学和词汇学。发表词典学论文二十多篇，出版专著1本，参与编写多部英语词典。

>>>中国社科院语言所网信室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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