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庆，在路上-开始（6）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张小庆说，苏珊！

王碧薇看见张小庆了，她好看的毛毛眼笑起来，说，你搬家了吗？

张小庆说，是啊，刚搬过来，好巧啊。

王碧薇说，哈哈，太好了，有晚饭吃了！

于是，下班的时候，张小庆、王碧薇和张丽再次去了贵园北里旁边的那家餐馆里，张小庆请客。王碧薇点了地三鲜，张小庆点了鱼香肉丝，张丽点了清炒空心菜。吃饭的时候，王碧薇说，迈克，这个周六海蒂要搬家，你也过来帮忙吧。这话让张小庆没有办法拒绝，他说，好啊。张丽在旁边笑着看了王碧薇一眼，说，谢谢迈克。

星期六的中午，吃过午饭，张小庆去了贵园南里南区。房东突然要卖房子，张丽重新在小区里找了另外一个房子，和张丽一起合住的还有两个女孩子，这次一起搬家。幸运的是三个女孩子的东西虽然多但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用几个大纸箱子就能全部装下，此外，除去张小庆和王碧薇，王碧薇还带来了同事唐莉，另外一个女孩子还带来了她的一个男同事；糟糕的是三个女孩子合买了一台洗衣机，唐莉根本就是来打酱油的，此外，要搬走的房子和要搬去的房子都在楼房的最高层第8层，没有电梯。自然，洗衣机是属于张小庆和那个男同事的，他们才是主力，此外，他们还负责了所有的大纸箱子，在一个张丽的大纸箱子里，张小庆发现了厚厚一摞的青年文摘和读者，张小庆感觉，张丽把整个大学四年的它们都保存在这里，这些东西，张小庆高中时曾经爱恋过，他最喜欢的，是青年文摘里的青春风铃，正如当时的他，对李静的爱恋，他常想，等上了大学，就可以表白了。

张小庆问了张丽，房东这房子卖多少钱？

张丽说，20万。

张小庆对贵园南里20万的房子并没有太多的概念，房子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很遥远的概念，他只是觉得20万并不贵，并且，他要买的房子不会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而应该，在市里面。亦庄，只是一个暂时而短暂的落脚点。

搬好东西，张丽端来点心和洗好的草莓，年轻人们开始玩游戏。游戏从一张薄薄的白纸开始，需要在嘴唇之间传递这张白纸，每传递一次，白纸都被啃下一块，要是嘴唇相触或者无法下嘴，那么下一个人就算输，就要惩罚。惩罚方式有两种：真心话和大冒险，可以选择，真心话就是必须真实回答一个问题，而大冒险就是必须做一件大家要求的事情。张小庆从未玩过这个游戏，游戏规则让他感到有点犹豫，同时，也有一点点兴奋。唐莉则直接表示了对这个游戏的不可接受，她很干脆的说我不玩，王碧薇说，没事，接不了可以弃权嘛，唐莉坚持了她的原则，不行。

于是，唐莉一个人坐在一旁，一个人吃草莓。剩下六个人围成一个圈，开始游戏，张小庆坐在王碧薇和张丽的中间。当把纸片传递给王碧薇时，张小庆感觉到了从王碧薇鼻孔里微微呼出的气息，他甚至感觉到王碧薇脸上茸毛随那气息而微微的摇摆，那是一种好闻的气息，带一点点冰激凌的甜味，张小庆由此而稍稍有了些期待。当两个人传递时，其他四个人都把脑袋凑得紧紧的，眼睛就像四把游标卡尺。开始一切都是安静的，直到有人说，碰到了！碰到了！于是，空气活络过来，其他三个人也同时大声附和，碰到了！碰到了！有人开始急急的分辨，没有！没有！可惜没有任何用途，人们已经在欢呼，快点，快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张小庆感到很奇怪，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选择了大冒险，他想，要是自己，就选择真心话，没有什么难度啊，只是说句话。

王碧薇弃权了一次，她选择了大冒险，于是，她需要拉开窗户，寻找楼下的一个男人，对他喊，我爱你！张小庆觉得，这事对王碧薇来说应该不是件难事，但是，他看到，王碧薇的脸涨红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王碧薇脸红，她甚至有些扭捏起来，好不容易挪到窗户边，却半天张不开嘴。这不是张小庆认识的王碧薇，他认识的王碧薇是活泼的，大方的，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但这里的王碧薇却是小心的，害羞的，她甚至脸红了。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真心话对张小庆来说确实没有难度，当人们问他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和谁时，他回答了没有。不免让所有人大失所望，说，不可能，你没说真话。张小庆说，我说的就是真话，我没有撒谎。当人们再一次问他第一次拉女孩的手是在什么时候和谁时，他仍然回答了没有。于是，游戏瞬时在张小庆这里黯然失色，一个连女孩手都没拉过的男人，注定没有感兴趣的话题可供挖掘。这样，当又一次轮到张小庆时，所有人都喊道，大冒险！大冒险！

这样一直玩到天色擦黑，王碧薇突然问到，唐莉呢？大家回头一看，唐莉确实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王碧薇说，她应该先回家了，天快黑了，我也要回家了。于是，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张小庆和王碧薇同路，两个人一起出了小区大门。

道路两旁的路灯陆续的亮起来，发出橘红色的光，映在张小庆和王碧薇的身上，最后掉落在地上。两个人慢慢的走，看着自己的影子变长、变淡，再变长、变淡。

王碧薇说，我也许不该叫唐莉过来。

张小庆说，我觉得她好像接受不了我们的玩法。

王碧薇说，是啊，她已经34岁了，还没有结婚，身体也不好，和她妈妈住在一起，我叫上她本来是想她开心一点的。

张小庆说，她是北京人吗？

王碧薇说，不是，在这边租的房子。一会儿，王碧薇又说，我将来不要像她一样。

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就这样，两个人走到了贵园北里的小区门口，王碧薇突然说，哎呀，迈克你还没吃晚饭呢。

张小庆说，你不也没吃吗？

王碧薇恢复了从前的那个王碧薇，她笑起来，说，我不像你，我家里有苹果，我晚饭吃个苹果就好啦！

张小庆说，好，那拜拜，我去吃饭。

告别王碧薇，张小庆去小白羊旁边的主食店买了半块大饼，然后回家，路过报刊亭时，他停下来，翻看了北京晚报的最后一页，火箭胜勇士，常规赛第7名，进入季后赛，酷！张小庆对自己说，心情无比的愉悦起来。

回到家里，汤姆正躺在床上看书，书桌上的不锈钢缸子里，放着吃剩下的方便面汤汁，还微微向外冒着热气，锅还没有刷，同样是汤汁，已经发冷僵硬。看到张小庆，汤姆说，约女孩子去了吧。

张小庆晃晃手中的大饼，说，没有，你一天都在家里看书？

汤姆说，是啊，我们70后不会玩，比不上你们80后。

张小庆说，这好像和70后80后没什么关系吧，你在看什么书？

汤姆说，C++的。

张小庆惊讶的张大了嘴，说，你学程序，要换行吗？

汤姆说，是啊，我不想做翻译了，程序挣得多，我一个同学现在在中关村一个月7000多。

张小庆说，为什么是C++？

汤姆说，要系统编程，不要应用编程。

周日的早上，张小庆去了西单图书大厦。在网上他看到了《网站重构》这本书，他告诉了比尔，说，我们要用层来进行网页布局，不用表格。比尔说，好，你试试看。于是，带上了本和笔，张小庆出发了，他本来是想叫上汤姆一起去的，但汤姆的周末睡的很晚，起得同样很晚。

四月下旬，北京的夏天艳丽起来，路边，树木们都已经绿意匆匆，花坛里，各式各样的花们开了，人群中，色彩越来越丰富，最最重要的是，女孩们穿上了裙子，这些或长或短的裙子们将它们的主人裹得生动起来，北京因此而艳丽异常。

张小庆来到大厦四楼，在那里，他看到了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人，他们或坐或立，一只手捧着书，书下面压着笔记本，看到重要的地方，就在笔记本上用笔写些什么。张小庆加入了他们，他认真的看书，认真的将代码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看到理解不了的地方，认真的将笔帽在嘴里咬的死去活来。过一会儿，有点累，于是，走到一个墙角，靠近窗户，盘腿坐下，也不知道地上干不干净，继续看书。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阳光从他的右肩慢慢移到了左肩，他毫无察觉，最后，是肚子唤醒了他，他饿了。哦，饿了，张小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已经是下午3点，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所有的感官立刻鲜活过来，口渴的厉害，腰由于长时间的弓着酸酸的，还有屁股，快成为冻鸡屁股了，感觉不到了存在，膀胱也跟着凑热闹，不停的说，厕所！厕所！但是，只剩下一点点了，张小庆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将最后几页看完。他知道，一会儿他将如何没命般的向厕所飞奔，又不能奔太快，会溢出来，同时，还要祈祷，千万不要排队，千万不要排队，这个时候排队，死的心都会有，但不是自己死的心，而是将前面那个家伙掐死的心。从图书大厦出来，4点了，张小庆的眼睛被太阳晃的生生的疼，他去旁边巷子里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靠，要2块钱，仔细一看包装，他妈还是山寨的，真贵，他还买了一个煎饼，4块，他想，下次再来一定自己带上饼和水。

在公交车站等车回亦庄时，张小庆是满足的，他的笔记本里记了满满的好多页，这不是最重要的，明天，这些代码就能鲜活的运行起来，这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属于了这座城市的一部分，明年，或者是后年，他就能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扎根、发芽，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他想起了刚来北京时那场糟糕的招聘会后，自己一个人沮丧的慢慢的走，整个世界只有自己是黑白色的，现在，他甚至满足的四处看看，他看到了路旁巨大广告牌上徐静蕾的脸，那是一张漂亮的动人的脸，徐静蕾是个漂亮的女人，张小庆一直很喜欢。对了，她长的很像王碧薇。

星期一的早上，张小庆很早就醒了，他几乎迫不及待，他想看到自己昨天抄来的代码运行起来的情形，但是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却犹豫了，看看表，才8点35分，他知道，再过十分钟，王碧薇就会从对面带着她的那双好看的毛毛眼走过来，他挣扎了一下，对自己说，去这么早也许公司还没开门，这条理由替王碧薇战胜了代码，张小庆躲到了小区告示牌后面，他不想让王碧薇看见他，他更愿意想让王碧薇感到这仅仅是巧合。于是，巧合就那么意料中的发生了，张小庆说，早啊，苏珊，好巧啊！

王碧薇说，早，太好了，迈克，我正有事找你呢！

张小庆说，什么事？

王碧薇笑得很神秘，说，迈克，有人想和你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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