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 茴香斋主 的 《谭柘钟声》

潭 柘 钟 声
文/茴香斋主

53年初的寒假期间,还有一个学期我就要高中毕业。开始考虑上大学的问题。但那时工科最热门,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刚开始,迫切需要工科人才,都认为学工科有前途。报考学校的地点有区域限制,全国按行政大区,分为华北,东北,西北,华东,中南,西南六大区,只有华北,东北,西北的学校,全国各地的学生都可以报考,华东,中南,西南的学校只有本区的学生才能报考。武汉属于中南区,中南区包括湖南,湖北,广东,广西四省。寒假期间,我们班分组到武汉的各个大学参观,走访,但那时大家都想报考北方的大学,想到外地去见世面,认为在本地是没出息,我那时也是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去北方,去边疆,甚至西藏,新疆,还想报考地质专业,走遍全国,有一首《地质队员之歌》,歌词中有“

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

是那飒飒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蓬。

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那一切疲劳和寒冷。

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那一切疲劳和寒冷。

背起了我们的行装,迈过那重重的山峰。

……     我们怀着无限的希望,为祖国寻找那无尽的宝藏。”

这首充满豪情壮志的歌,激励着莘莘学子投身于地质事业。得知一同学的姐姐,去年考上了大学,寒假回到武汉家中,我就去了解上大学的一些情况,才知她姐姐去年考上的是,唐山铁道学院的桥梁隧道系的专修科,据她姐姐介绍说,唐山铁道学院的前身叫唐山交通大学,是清朝末年,公元1906年全国最早成立的新式工程学堂——唐山路矿学堂 发展起来的,我国自行修建的第一条铁路,就是为唐山开滦煤矿所用的唐山至胥各庄段的铁路。该校的土木工程类的系科,教学质量全国第一,很多教授都是留英,留美的博士,解放前,教授上课都用英语上课,教科书全是英文的教材。主持修建我国第一座自行的设计,自行施工的,杭州钱塘江大桥的茅以升,就是该校1916年的毕业生,毕业后考上庚子赔款官费,至美国的康乃尔大学桥梁专业攻读硕士学位,因他在美学习成绩特别优异,因此解放前,只要是唐院的毕业生,都可以合格上美国的康乃尔大学念硕士。加上53年初正要开始,在武汉修建全国第一座长江大桥,全国瞩目,全国支援,刚成立不久的,担任修建武汉长江大桥的,铁道部大桥工程局也赫赫有名。又知道唐山属于河北省,离北京,天津不远,特别是唐山铁道学院是属于铁道部分管,学生寒暑假回家,可以享用铁路免票,毕业以后都在铁路部门工作,在铁道部门的职工,每人每年有十二张铁路免票,全国有铁路的地方都可以去,家属也可以享受。凡此种种,在征求我父母亲同意后,在夏天填写报考志愿时,就填了唐山铁道学院的土木工程类为第一志愿。7月初参加高考完毕后,我就陪同我父亲回无锡老家。在无锡老家待了一个来月,就接到从武汉家中发来的电报说,我已考上了大学,报上已发了榜,随后又接到家里寄来的快信,和一份《中南日报》,该报登载了当年各大学在中南区,录取的考生名单,在报上找到我被录取在,唐山铁道学院的土木工程类。我和父亲匆匆告别了无锡老家,回到武汉。回到家中后,就接到唐山铁道学院 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和入学注册等事项的信,并通知铁道部为迎接唐院新生入学,于8月下旬特别发出从广州至唐山的专列火车,(武昌与汉口间用火车轮渡),以及专列火车在沿路各大站的到达和开车的时间,还附上了一张铁路免票。还没有到校,就用上了铁路免票,真让我高兴。我按学校指定的日期,到武汉火车站,找到学校在车站内设的迎新站后,就与送我的家人匆匆告别,迎新站的同学将我送上了铁道部为迎接唐院新生的专列火车上。

我们乘坐的火车不是按客车的时刻表运行,一路开开停停,车外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车内是四面八方的新来大学生,第三天终于到达目的地——唐山,学校的房屋大多是,黑色瓦愣铁皮屋顶的,古典风格的两层欧式建筑,还有一些平房,没有高楼,据说是校址下有开滦煤矿不能建高楼。各路新生到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分系,到三年级再分专业,唐院的土木工程类有两个系,一个是铁道建筑系,一个是桥梁隧道系,土木工程类大多数人都希望分到桥梁隧道系,名单公布下来,我如愿以偿,分到桥梁隧道系。第二件事就是迁校,因校址下有开滦煤矿,学校不能扩建,现在校址不能满足学校发展的需求,铁道部已批准唐院另选新址建校,先是在天津选址,在靠近南开大学水上公园附近,进行了地质勘探后,认为条件不太好,就至北京选址,在德胜门外北京师范大学附近,完成了测量和勘探工作,决定在那里筹建新校。学校并决定将一年级新生,全部暂时迁到北京潭柘寺,相应的也要去一些教师和员工。学校已为这些师生员工学习,工作和生活的需要,进行了改建。因此我们这些新生到唐山没多少天,就匆匆搬到北京的潭柘寺去了。

潭柘寺位于北京门头沟区,群峰环列的潭柘山宝珠峰麓,距北京四十多公里,因寺后有龙潭,山间有柘树而得名。始建于西晋,距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是北京最古老的,规模最大的寺庙,故流传有“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 北京 )城”的谚语,寺后九峰环抱,寺前溪流蜿蜒,寺院建筑依山势而建,从最前面的牌楼,山门,到各组殿堂,呈阶梯状,逐层而上,共有九层殿,中为主殿,每层两旁均有庭院式配殿,都随着地形的起伏,高低错落,雄伟壮观。寺前山门外山坡上,有上下塔院,有金,元,明,清,各代僧塔。寺内古树名木繁多,有明代的二乔紫玉兰,黄玉兰,“金镶玉”竹和“玉镶金”竹,紫竹等,最著名的是被乾隆皇帝封为“帝王树”的银杏树,和“配王树”的挲萝树,高30多米,树围6米多长,已有近千年的历史。潭柘寺的东南方,有始建于唐朝初年的戒台寺,是中国寺院最大的戒台,与杭州昭庆寺,泉州开元寺,并称为中国三大戒台。寺内除戒台,辽塔,元塔外,还有许多古松,其中以活动松最为著名,树侧有乾隆御题“题活动松诗”碑。

在还没有进入唐院前,对学院生活充满了遐想,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一千年古刹中,开始我的大学生涯。但我们在那里,并不是过那青灯黄卷,晨钟暮鼓的僧侣生活,而是充满活力的大学生活。到了潭柘寺后,一个和尚也没有看见,一尊菩萨也没有了,只大殿的匾额犹存,有天王殿,大雄宝殿,三圣殿,毗卢阁等,中间的主殿全都改为上课的教室,两旁的配殿一边作为学生宿舍,一边作为教师和职工宿舍及学校办公室。吃用的水是山上的泉水用水管接上了水龙头,是天然的自来水。另外,去教室上课自习,去宿舍休息睡觉,到食堂吃三餐饭,都要在石阶上上上下下,特别是在换上课的教室时,在各层大殿间,上下来回跑,有时会在第一层殿上一堂课后,接着要跑到第九层殿上下一堂课,这样每天都进行爬山锻炼。到星期天,更可以跑遍方园数里的山野,山上林木葱郁,有大量的花乔木和花灌木,而可作贵重木材的柘树尤多。山间有泉有溪,在寺后的悬崖峭壁处,一水高悬,飞帘溅玉,瀑布下就是龙潭,潭虽不大,却深不可测。刚到潭柘寺时,正是北方秋高气爽的天气,湛藍的天空下,漫山遍野的红叶与松柏交翠,如入画境。

迎接大学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学期课程,分考试课程与考查课程,考试课程的考试方式是学习苏联的口试制,计分也是采用苏联的五分制,两分是不及格,三分是及格,,四分是良好,五分是优秀。考查课程只以平时成绩,分为及格,不及格。全新的考试方式和记分制度,是大家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使得同学们大家更为紧张。第一学期都是基础课,考试的课程是高等数学,物理,化学,俄语,中国革命史,每门课总复习三至五天就进行考试,任课教师为主考教师并出考题,考题写在一张张卡片上,每张上的考题都不同,一起放在一木盒中,学生按事先排好的名单,依次分批进入考场后,就从木盒中抽出一张卡片,拿着抽到的卡片到座位上,根据卡片上的考题,在考卷上答题,答题时间不限,答完考题后,就到主考教师处,向主考教师讲述自己的考题和答题,讲完后,主考教师先根据该生的考题和答题进行提问,然后又对该生,就其抽到的考题范围之外的问题进行提问,学生答完后,主考教师就在该生的记分册上,当场写下考生该门课的评分。这种考试方式考试题目范围广,不能作弊,不能猜题,不能只抓重点,考基本概念,有的题做对了,但若问起来,基本概念不清,还是不行,对得五分的要求严格。考试时特别紧张,抽卡片那一刻,都并住了呼吸,心中默念着,不要抽到自己还不熟悉的考题,到主考教师面前,又不知当场会问些什么问题。历时一个来月期末考试终于结束,这是对各人的学习情况的一次大检阅。

到了第二学期,学校准备在“五一”节前后放假一星期,到北京参加“五一”大游行。知道这一消息后,同学们都欢欣雀跃起来,虽然潭柘寺离北京只有四十多公里,但若走路要翻越好几座山,乘汽车是绕着高山上上下下,路也是颠簸不平,交通很不方便,要去一趟北京城,不大容易。“五一”前两天,我们同学及带队的政治辅导员就到了北京,学校事先已与位于西直门外的北京铁道学院联系好,住宿是在该校礼堂的舞台上打地铺,用幕布隔出男生及女生住处。吃饭就在该校食堂。“五一” 那天早晨五点钟,就带上干粮水壶集合整队出发,从北京铁道学院进西直门,沿西直门大街,过西四牌楼,西单,出宣武门,沿着宣武门大街,前门大街,崇文门大街,进崇文门,再从东长安街向西,一路上都有参加游行的队伍,走走停停,等的时间长了,就原地坐下,十点钟游行正式开始,我们的游行队伍是属于铁道部们系统的,队伍在各个部的最前面,到中午十二点才过天安门,虽然我们的队伍在最靠近天安门的那一边,但过天安门时,对在天安门城楼上的中央领导也只是隐隐约约看到。过了天安门,游行队伍还是缓慢移动,到下午五点多种才到了崇文门外的一所铁路小学休息,吃饭后,到晚上八点钟,又集合到天安门广场参加联欢活动,看天安门广场上空的焰火。随后两天,大家少不得,走马看花地,到故宫,景山公园,北海公园等地游览,以及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校参观。

北京是我国七大古都之一,早在公元前五百多年,是周朝的封侯国——燕国的都城,名为“蓟”,从此“燕京”之名流传至今。后来是秦,汉,隋,唐各朝的北方重镇,唐时称为“幽州”。公元十世纪初,契丹族建立辽朝,将这里作为陪都,称为“南京”,后又改称为“燕京”。后女真族兴起,灭辽朝而建立金朝,正式定都于此,称中都,中都城在今广安门一带,后毁于战火,后蒙古人建立元朝,改中都为大都,元朝以金代的离宫(今北海公园)为中心重建都城,即元大都。明朝推翻元朝后,定都金陵——南京,明朝的第三个皇帝永乐帝时,迁都北京,对经战乱破坏的元大都进行改建和重建,大兴土木,建设起紫禁城,以及以紫禁城为中心的凸字形的北京内城和外城。城内的文物建筑众多,不仅在于各个单座建筑所具有的历史和艺术价值,而往往是若干座组合的整体,也是艺术的创造,其平面的总体布局,空间的处理,重点的分配上,创造出通过重复和变化而取得统一的卓越的艺术风格.

学期结束就接到通知,全体师生都要搬回后唐山,因当时中央有精神,要将在北京的部分大学迁往如石家庄等外地。因此不准唐院迁北京,唐院在北京新址盖的房子要停建,原来学校是准备我们这一年级,在上二年级时,就迁到北京新址盖好的一部分房子中去的。现在这么样一来,不能去北京,而二年级要上的很多有实验的课,潭柘寺没有实验室,必得回唐山,唐院也唯有我们这个年级,在潭柘寺上了一年的课。使我们在特殊的时期,在特殊的地方,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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