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是卢卡奇思想的一个核心概念。在他的代表作《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卢卡奇第一次把这个概念“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和精髓给予阐发和捍卫”郭军：《总体》，赵一凡、张中载、李德恩主编：《西方文论关键词》，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第911页。。对于这一概念的理解有两个向度：“从纵向来说，它是关乎人类社会历史的宏大叙事，表征的是人类社会最终走向自由与解放的总体趋势。从横向来说，它是关于人类认识社会历史和辩证法的概念。”《总体》，第911页。

恩斯特·布洛赫文化批判思想研究

陈影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9787301308530

定价：48.00元

作为一种认识论，总体性原则肯定总体之于部分的优越性，总体并非部分的简单集合，它决定了部分之间的有机联系，祛除了部分分散性的不足，是部分之间一种动态的、辩证的结合。卢卡奇总体性观点的提出是为了应对商品拜物教与物化现象，卢卡奇使它与方法论结合，同时也作为历史哲学与革命的核心范畴。在文学艺术领域，卢卡奇在他的总体性原则框架内，探讨和构建自己对现实与人性的观点。卢卡奇在1938年发表的《问题在于现实主义》(亦翻译为《现实主义辩》)中援引马克思的话“任何社会的生产关系都组成一个整体”，并强调“任何”二字。虽然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现状是碎片化的现实，但这些碎片是整个资本主义现实总体的一部分，它们之间相互联系，构建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建基于这种总体性实然的现实主义绝对不允许“支离破碎的生活假象进入艺术之中”杨少波：《现实主义与表现主义的论争——“卢卡契与布莱希特”论战述评》，刘纲纪主编：《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第二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271页。。只有现实主义，特别是19世纪的现实主义，才能总体地、真实地表现现实，而是否真实地表现现实是衡量文学作品优劣的标准。卢卡奇认为，文学与现实的联系对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而言非常重要，而表现主义和其他先锋派文学对此并不在意，认为“这一切跟它们毫无关系”格奥尔格·卢卡奇：《问题在于现实主义》，张黎选编：《表现主义论争》，第156页。。文学并非简单的对客观现实和直接经历的反映，而是应该按照现实的本真面貌，对现实加以“把握”。这种对现实把握的方法正是总体性的原则。尽管把握和研究现实的一切并将它们联系起来在实际创作中不可能完全做到，但是“全面的要求会使我们避免错误和僵化”《问题在于现实主义》，第156页。。这一点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因为“没有什么秘密或奇特的地方”是任何一种现实主义的本质。同上书，第168页。相反，没有呈现总体性的文学形式，在卢卡奇眼中是“颓废”的。卢卡奇援引了尼采对文学中“颓废”特征的一段话。尼采认为，颓废的特征在于：

生命不再存在于整体之中，每个字都是自主的，它跃出了句子；而句子又侵犯别的句子，于是模糊了整页字的意义；整页字又牺牲了全篇而赢得了生命。……整体根本不复存在了；它是一个经过计算拼凑起来的人工制造品。同上书，第167页。

这些破碎性、间断性和“戛然而止”的表达方式之所以是颓废的，在卢卡奇看来是因为这些表现方式的使用者把他们思想中出现的、完全被扭曲的图像与事实本身相等同，而不是把这些图像与现实加以比较，从而揭示这些歪曲图像的本质。以布洛赫为代表的表现主义者们“不去求救于现实，而是简单地、毫无批评地把表现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对待世界的态度变成了一种五彩缤纷的概念语言”同上书，第166页。。以“蒙太奇”为表现主义发展顶点的先锋派艺术表现形式，究其实，就是把“事实上完全不同的、零碎的、从联系中撕下来的现实碎块令人惊奇地拼凑在一起”，形成一种单向的联系。最后，我们会发现，这些作品的细节可能会闪烁着“最艳丽的光彩”， 而从整体上看， 它们却是“像污水泥潭一样”。《问题在于现实主义》，第166页。总体性中构建的现实就是卢卡奇所倡导的伟大的现实主义，它所描写的不是可见的事物，而是一种持续的“现实倾向”，这种倾向就是人物与现实各种关系之间那种丰富、持久的东西。同上书，第170页。这是一种借由文学把握世界的方法，它通过文学作品中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一艺术中介来实现。从这个意义上来探究卢卡奇的总体论，我们不难发现，它的最终归指是一种对人总体性的关注。卢卡奇认为，对人的总体性(完整性)的关注是所有伟大文学的共性，而现实主义文学因其维护人的完整性，与人本主义有着天然的契合之处。但可悲的是，资本主义世界的物化力量破坏了人的完整性，现代社会的人越来越感触到一种“孤独的原子感”，而遭到肢解的完整的人只能回到现实主义文学中的典型人物中才能重新被发现。这样看，现实主义文学中的“典型”可以塑造总体的人性，它是一种“孤独和宿命的祛魅”，借由典型可以恢复人的主体性力量。曹卫东等：《20世纪德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39页。在卢卡奇看来，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核心就是人类的解放，这是人的完整性的全面恢复，而卢卡奇版本的现实主义是一种人本主义化的现实主义，它是人类的命运、人类的本性、人类的生存方式等诸因素在总体性的框架中得到彰显的可能性。19世纪现实主义作家的作品直面现实与人性，探究人类价值与生活的意义，这些作家尽管在主观上可能没有这个意识，但在客观上先知般地发现了人类异化的痕迹，并自觉地维护了人类的总体性，因此是卢卡奇所极力倡导的文学典范。布洛赫在表现主义论争中就卢卡奇以总体性构建的现实与人性诉求进行了剖析，并在文化批判的视角下，提出了自己具有神学乌托邦色彩的表现主义文艺理论与实践道路。

恩斯特·布洛赫文化批判思想研究

陈影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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