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们,这次不要放过东北
2001年,吉林省人雪村写了一首《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并亲自演唱,彼时,人们对这种带着逗比趣味的“音乐评书”感到十分新奇。一时之间,这首歌火遍了大江南北,也给东北人贴上了豪爽、仗义、大气和能喝酒等标签。
然而时过境迁,最近几年,人们提到东北,津津乐道的话题就是东北经济的低迷,而“活雷锋”的人设也崩塌得一点都不剩,知乎上提到的“东北经济还有救吗?”和“为什么说投资不过山海关”的问题下面,更是成了某些人围剿东北人的狂欢。
而到了2018年,仅仅过了半个月,关于东北的负面新闻就一条接着一条,雪乡宰客的乱象恶心到了大江南北的所有人,也包括很多东北人在内。前几天曝出的雪乡导游大巴车上演讲的视频,让我看得更是十分尴尬。
为什么尴尬?因为我就是牡丹江人,雪乡就归牡丹江管,但是听着熟悉的乡音,我丝毫感受不到亲切,只是想着:求你快闭嘴吧。
九个月磨刀,三个月宰羊,谁是羊呢?大家都是羊。——明告诉你,你上了贼船了,今儿就是要雁过拔毛,听了这话,我觉得眼前这位女子并不是现代社会的导游,简直是座山雕手下的喽啰头。
“如果你家在这个地方,一年只营业三个月,那你得把一年的钱都挣回来,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三个月时间就把一年的钱挣回来,剩下的九个月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凭什么啊?你当你谁啊?”
之后又明说了饭菜难吃,同时带着威胁的口吻说,曾经有一对夫妻不交1680元的自费,男的高位截瘫,女的终身不孕。
另外在网上热传的还有一段录音,一位男子导游强制收取游玩费用,在遭到拒绝之后,愤而打人,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听听。
东北的经济本来就处在困顿之中,而旅游业一则则的丑闻出现,更是让我们有了悲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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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哈尔滨招聘400多名清洁工,引来了一万多人的报名,其中近3000人拥有本科学历,25人是硕士。
我刚听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感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表妹的男朋友聊起这件事,我说这帮人不有病吗?
当然我并不是认为清洁工就低人一等,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嘛。只是硕士毕业的学生,经过了18-9年的寒窗苦读,去做一个可替代性如此之高的工作,总是有点让梅西去踢中乙联赛,大材小用的意思。
表妹的男朋友嘿嘿一乐:这你就不懂了,有编制啊。
体制内工作,有编制,对于很多东北人来说就是人生的终极梦想,一旦你进入了体制内,有了编制,成为了一名正式在编的公务人员,就代表着你这一生都不会被失业所困扰,不管你干多干少,都有工资可拿。
在相亲时,如果你是公务员,即便你瘦小枯干,也会显得伟岸起来。
其次的是国企、教师等岗位,我经常能听到或者看到,某某花了20万,把自己的儿子办到了某某企业,月薪2500.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可笑,这意味着,这位年轻人要不吃不喝,工作好几年,才能将前期的投入赚回来,然而他的家人通常不觉得可笑,甚至还会把这个当做自己的骄傲。
为什么会这样?
现代商品经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非国有制经济。我国的发达地区,比如珠三角和长三角,都是非国有制经济发展的红红火火的地方。而虎嗅网昨天推出的雄文《绝望的东北——我那被偷走的故乡》一文中(现在原文已经被删),给出了一个数据:
黑龙江的国有经济占比超过了50%,全国这项数据的平均值是25%,而更让人感到郁闷的是,黑龙江的农民人数为45%,他们所作出的经济贡献都算作非国有制经济,那么我们就可以看出:黑龙江城镇非国有制经济的占比要有多低。
非公有制经济生存空间太过渺小,也只能让年轻人去为了体制内的工作以及国企工作机会抢破头了。
至于为什么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不起来?
请百度毛振华控诉亚布力滑雪场,曾经担任曾亲自主持中国三峡工程融资总体方案设计和多个政府项目,以及十余家企业海内外上市的92派企业家代表人物,在黑龙江都被挤兑的只能依靠录制短视频上网发声。其他默默无闻的平头百姓想要做企业,其生存环境之恶劣可想而知。
-2-
中国到目前为止还是个人情社会,法治建设依然任重道远,而在东北,对人情的看重更是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所有在东北长大和长期生活过的人都会对一个词不陌生:找人儿。
其实全国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都少不了这种托关系的事,比如美国名校的校友推荐制,不就是明面上的找人嘛。
而东北不同的是,屁大点事都需要找人。
在虎扑上曾有这样的一个帖子:
注意中间那段:……父母都是本地人,同学学生啥的也不乏高位,孩子上幼儿园,平时医疗理财办事都能找到人。
很快这个帖子就引起了众怒,而对其口诛笔伐的大多数都是东北人:
为何东北人会对这个帖子如此厌恶,因为大多数东北人,和中国其他地方一样,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他们也不想过着只有通过找人来实现自己合法权益的生活,他们也想生活在公平的规则之下。
而且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身居高位的亲戚朋友,平时也找不到什么人,所以帖子中炫耀的找人办事,实际上侵占的就是他们的利益,也许看病排队时,就因为这些金枝玉叶们的“找人”而把你挤在了后边,也许孩子上学时因为他们的一次“找人”,你的孩子就无学可上。
然而大多数人也无力与这种潜规则抗争,他们可能痛恨“找人”,但每次需要办事的时候又不得不去“找人”,因为其他人都这么做,你不这么做,就等于把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让给了其他人。
-3-
民营企业步履维艰,托关系风气盛行,但东北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冰雪旅游业。
牡丹江虽然号称雪城,但知名度始终不能与冰城哈尔滨相提并论,甚至现在很多人还习惯性地说“哈尔滨雪乡”。《爸爸去哪儿》在雪乡拍摄之后,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村庄立刻成为了很多游客的目的地。
不少南方的朋友希望流连在皑皑的白雪当中,感受一下北国的浪漫。
而我们牡丹江本地人很少有去的,如果有外地来的朋友非要去见识一下,本地人也会领着他去,只是一般回来之后,不管是牡丹江人还是外地的朋友都会表示:再也不去了。
而文章开头的两段视频以及其他的一些新闻足以解释:为什么去过的再也不想去了?甚至可以说,他们压根就不该来。
其实在整个大环境之下,旅游业出现这种事情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民营经济的低迷让很多人不知道良性竞争是为何物,而托关系的风气根深蒂固,更是让很多人养成了对法律法规漠视的习惯,几个方向的同时作用,也自然会培养出敢打游客的导游,敢说“我就是王法”的旅店老板。
雪乡宰客事件的旅店
毕竟出了事,还可以“找人”嘛。
有人肯定会说,出门旅游被宰很正常啊,你不看青岛的天价大虾,海南的天价海鲜,怎么一到东北这就口诛笔伐个没完?
确实,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旅游也难免遇到一些宰客的黑店。但最最重要的是:被宰之后当地官方什么反应?会不会给外地游客做主?
青岛天价大虾事件爆发之后,青岛市长在两会上提起了这件事:
而青岛企业家来到四川广元,给“天价虾”当事人肖先生送来5万元慰问金,同时邀请肖先生再次到青岛,重新感受“好客山东”。据悉,网名叫“青岛滩”的企业家是青岛人,做旅游发家,他非常热爱自己的城市,看到“天价虾”报道后,觉得非常不安和难过,希望当面慰问肖先生。
海南前也有过天价海鲜坑游客的情况,官方是这么处理的:
2015 年 10 月 10 日,中国国内首支旅游警察队伍——三亚市公安局旅游警察支队正式挂牌成立。自此,三亚 ' 欺客宰客 ' 的事就少多了!
此外, 三亚还设立了 12345、12301 投诉热线,并发动全民举报,重金买 ' 投诉 ',举报者个人最高奖励 15 万元。
2017年 11 月,有游客向三亚市有关部门投诉出租车拒载现象,三亚市交通局经调取车载视频、查看室外监控及询问当事人等方式核实,当晚就按照相关规定对该车当班驾驶员给予扣除服务质量信誉考核分 20 分、罚款 2000 元的处罚,车辆所属公司随即作出开除当班驾驶员的决定。
投诉电话两声后要接起 件件有回应
海鲜排档宰客问题曾让三亚饱受诟病。2016年初始,游客余女士在三亚一海鲜排档消费1000余元,怀疑餐厅涉嫌宰客,向12301旅游服务热线举报。接报后,三亚工商、旅游等部门立刻开展联合调查,发现该海鲜排档芒果螺标价超过当天政府规定的最高差价率幅度售价。查实后,涉案商家被依法处以5000元罚款,余女士获得1000元奖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游客在东北遭遇宰客之后的待遇,对这帮老乡,我真没什么好夸的。
2016年初,哈尔滨爆出天价鱼事件爆出之后,官方始终在虚与委蛇地应付,省级电视台的栏目《新闻夜航》更是跳出来为饭店老板洗地,结果被央视连续打脸之后,官方才彻底整治。
而雪乡的导游打人事件爆发之后,导游所属旅社表示,游客被打是因为游客有错:“客人把导游激怒了”。“正常来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导游为什么打他,怎么不打别人呢。”
而管理部门,按理来说应该立即进行调查,依法整顿,对宰客的黑店和旅行社从严处理,然而管理部门却表示:
真有一种“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问题的人”的感觉。
而网上有一些老乡更是让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和家乡到底有多大的血海深仇?
列位,你想想,如果你到外地旅游,被宰了甚至挨打了,你投诉,却发现当地的管理部门并不会给你做主,而先想的是如何让你闭嘴,当地人看你被欺负不但不替你说句公道话,还告诉你“玩不起就滚蛋”,那你还敢去这个地方旅游吗?
-4-
很多人会说,这只是个别现象,东北大多数人都是好的。这话没错,作为一个高中以前在牡丹江生活,大学在沈阳读完的人,我可以给你讲三天三夜有关东北的好人好事。大多数人也不会狭隘到遇到了那么几个不三不四的东北人,就做出“东三省内没好人”的结论。
但在这种丑闻面前,这句话显得太没有力度了。就像别人指出,你肚子里长了个肿瘤,你首先想的应该是如何把肿瘤快点挖掉,而不是去不断强调“我的四肢很好很健康”。
所以我真的希望全国各地的人,包括东北人在内,不要轻易放过雪乡,不要让那些黑店老板和无良导游逃过制裁。
我甚至希望未来的一两年内,雪乡门可罗雀,一个游客都没有,只有让他们疼了,他们才能害怕,才会去反思,才会知道他们眼中待宰的羊并不傻。
也只有这样,东三省得天独厚的旅游业才能真正向现代文明靠拢,吸引更多的游客,去放心的游玩。
当然,这可能没法解决整个东北的经济困局,但起码会好那么一点点,能让人看到希望。
我爱自己的家乡,我怕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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