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素年清时

责编 | 伍杏玲

刘超是一名来自马鞍山的程序员。马鞍山是哪里？或许你对它并不陌生，它的名字曾经在我们的初中地理课本上出现过，马鞍山产铁矿。

可是产铁矿的马鞍山究竟在哪里？也许没几个人知道。

马鞍山位于安徽省的东部，与南京接壤。

刘超在南京上的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后留在南京成了一名码农。

由于刘超学校的限制，他未能如愿地加入南京互联网行业的寡头——华为南京研究所，最后去了一家替华为做外包的公司。南京地铁1号线，在“南京南站”的前几站下车，出地铁口走不了几步，大大小小的互联网企业不下百家。

它们几乎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依托华为而活，华为研究所供养着它们。这是南京互联网软件行业的一个缩影，南京是有名的“软件外包城”。

刘超毕业的时候，南京的房价已经乘着火箭蹿上了天，远非他的家庭所能企及的。切莫责怪他没有先见之明，既然在那里上学，家也离得近，为何不趁涨价潮刚刚兴起的时候果断地下手奋力一搏？说到底，还是因为当时的他人在校园中、不知外面事，何况以他的出身和父母的见识，是没有什么高瞻远瞩的，走一步才知一步，这也是多少寒门学子的短板。

确认在南京买房无望后，刘超便动起了在马鞍山买房的念头。当他把这个想法跟同事说起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中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尽管他们不是马鞍山人。有个同事告诉大家他知道好几个资深的开发工程师就把家安在了马鞍山，东站附近，每天乘往返的高铁上下班。

在大城市打拼，在远郊或者邻市安家。大家都理解并接受这样的权宜之计。就好比在北京敲代码，在燕郊买房一样，如今换成了南京城中改Bug，省外安家。码农们如此，其他行业的白领同样如此。

有了这样的一层关系，就不难想象马鞍山的房价同样高得令人匪夷所思了。刘超一咬牙，掏空父母辛苦攒下的家底，最后在高铁站附近购下了一套两居室。在拿到钥匙的那一刻，刘超没有丝毫的喜悦，他想到的是即将迎来的朝去暮返的生活，每天清早在高铁站排队过安检的队伍里，他将会是夹在其中的一员。

偶尔周末不加班，刘超在马鞍山四处闲逛，他惊讶地发现这座小城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建造了软件园。刘超站在外面看去，一座座高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绿化做得也非常到位，里面花木扶疏，那气派一点也不比南京的任何一处软件园逊色。

惊讶之余，刘超想明白了该软件园存在的合理性：现如今传统制造业整体不景气，互联网产业如日中天，北上广深这样的超一线城市自然首当其冲，如南京杭州等一线城市紧随其后，即使僻远如马鞍山这样的十八线小城也不甘落后，都想分得一杯羹，哪座城市没有一两处软件园呢！

刘超在地图上搜索“软件园”，弹出来的“软件园”“科技园”竟有十来处，这不禁引起了刘超的好奇心，他好奇这些软件园科技园中都有哪些企业单位？它们都做着什么方面的业务？刘超甚至想到如果其中有合适他的职位，他情愿从南京辞职回到马鞍山工作，哪怕工资缩水他也情愿，毕竟这会省去他每日来回奔波折腾的疲惫。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刘超打开招聘软件，将城市定位到“马鞍山”，在职位一栏先是输入“Java开发”，后又换成“C/C++”，结果令他大跌眼镜。首先，搜索结果并不多，手指向上划了几下就滑到了底，这说明整个马鞍山的互联网企业并不多。

其次，牛蟒蛇鬼什么信息都有，甚至还有电脑维修人员和电子技术人员的招聘广告。最后，真正招聘编程人员的企业也是良莠不齐，招聘信息中的要求写得含混不清，给出的薪水也非常低，真正去应聘的时候可能会压得更低。

其中，有一两家单位看着还比较正规。刘超做了一份简历投了过去，并在软件上与对方进行了即时沟通，对方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可以过去面试。最终刘超跟对方约在了一个星期一的上午，这样他中午仍可以赶回南京上班。

面试流程倒还正规，先是笔试，然后技术面，最后人事面。

笔试难不倒技术功底扎实的刘超，对于技术骨干抛过来的一个个技术问题，刘超对答如流。两位面试官轮流向刘超介绍了公司的概况，技术骨干倒还中肯，他实话告诉刘超他们公司就是做外包的，他手下需要几个像刘超这样水平中上的开发人员，再往下只需一批菜鸟就行了。

人事经理向刘超介绍说，作为马鞍山最大的互联网企业，他们的薪水和福利遥遥领先，将来是要准备上市的。她说得天花乱坠。

刘超面试完立马在网上搜索了这家公司的信息，结合他面试得到的线索，他试着将它的大体情况梳理了一下：公司的大Boss非互联网出身，在别的行业赚了不少钱的他将目光瞄准了互联网，于是拉来了一位曾在大厂就职的程序员（即面试官）做技术骨干，同时找到了几位公关能力出众的能人负责业务的接洽事宜。公司的业务模式和南京的大多数互联网企业并无二异，只是模式更为山寨，薪水也低得多，人事经理与刘超谈的月薪远低于刘超打折后的期望值。

南京的房价两万起步，月薪可达两万的程序员大有人在。马鞍山的房价折半，可在这里能够月入过万的程序员寥寥无几。

号称全马鞍山最大的互联网企业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更小更杂的单位了，它们徘徊在南京这座著名的软件外包城的边缘，就像是它的边角碎料，根本不具可比性。

刘超下楼时没有坐电梯，而是走的楼梯，他每下一层便到那一层的过道中走几步，看看里面的情况。

情况是不容乐观的，不比刘超公司所在公司的大楼，那里的过道上摆着绿植，天花板上的灯亮着，人来人往。这里冷冷清清，许多楼层都是空置着的，整栋大楼没有几家公司入驻，有的公司甚至和互联网软件丝毫扯不上关系，它们能来这里办公多半是通过熟人关系获得了这里的优惠。

刘超失望地离开了软件园，他对家乡的期待到头来成了一场空。他看着面前这座欲作为中小互联网企业孵化器的软件园，仿佛一只无蛋可孵的老母鸡守着空空如也的鸡窝。

刘超赶到高铁站，夹在匆匆走过安检的队伍里，有些无奈地认了命：他的余生终将在这样的奔波中度过。

作者简介：素年清时，90后程序猿，伪文艺青年。目前就职于知名互联网公司，白天敲代码，深夜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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