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是段子什么的
反正各种乱搞的辣,加上前面几篇也差不多了


上大学的时候,有次去网吧上网,去的有点早,网吧没几个人,我随手把手机放桌上就开始打游戏。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小伙子,网吧转了几圈走到我这来了。

偷偷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丢在我脚旁边,又转了一圈然后回来,拍拍我肩膀,指着下面说,“哥们,你钱掉了!”

我愣了下,拿起手机塞进口袋,低头把钱捡起来,“谢谢啊!”(请参考范伟的声音。)
然后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这货一脸懵逼。

俺暗自得意,别逗了,雷锋啥时候学会上网了?谁看到钱不是乐呵呵的自己眯起来啊!

下机数了数,一共将近二十块,白上一早上网,中午还吃了顿好的,简直美滋滋!


大约五六年前,在一所高校内,警察带走了一对化学系的夫妻,女的还挺着大肚子,据后来同系的教授们谈起,被带走的那一刻,这对夫妻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的轻松和释然。

这对夫妻,同属于这所高校化学系,名校博士毕业,被该校聘为副教授。年纪轻轻,买房买车,高知家庭,妻子还怀了孕,应该说生活是让人很羡慕的。

但这对年轻的副教授夫妻家里都是农村的,结婚买房买车,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能够置办这些,纯粹是副教授夫妻自己努力和该高校对于名校博士的入职待遇。大房子,精装修,好车,酒席。这一切的背后,是副教授夫妻的各种举债,甚至还因为面子借了高利贷。

风光之后,咋办?还呗。

咋还?夫妻俩人各种算,单单仅以一对刚进入学校的年轻副教授的身份,这巨额的债务,换不清。

也不知道俩人是咋想的,因为男的是学药物合成的,女的是结晶提纯的高材生。左鼓捣右鼓捣,高纯度的冰毒,就这么很轻易的出来了。

于是,真正意义上的「作死」开始了。其实他俩期初不敢卖,制出来就销毁掉了,甚至了实验副产物和废料,都通过各种反应处理的干干净净。好死不死,赶上高利贷上门催债,还各种威胁。没有办法,学药物合成的丈夫就铤而走险,卖出了第一批货。虽然量很小,但判死刑是足够了。

第一步迈出了,心理底线也不攻自破了。当时这对夫妻只想着快点把欠的债还完,就收手。当然,实际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时值暑假来临,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放假回家了。这对夫妻便紧罗密布快马加鞭的「赶制」,目的是希望把这件作大死的事结束在七八月份。

当然,他们的专业知识和实验技能能保证他们,能够几乎处理掉一切会引起怀疑的化学制剂。

为什么要说「几乎」,因为天网恢恢,人没有不犯错的时候。

学结晶化学的妻子,因为孕期的妊娠反应和心理的压力,做实验中总出岔子,每次都会有很多副产物。在处理这些时候也变得极其麻烦。据说她当时误把实验废液倒进了普通的洗手池中,废水随着物业管道被排出。

赶上学校利用暑假的两个月进行全校实验楼排水系统改造升级,这些污水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当然,虽然很难闻,但在那个40度的夏天,排泄物、垃圾废水、食堂的泔水等的气味相混杂,估计也没有谁想去闻闻这些恶臭有没有异样之味。

虽然没人闻,但有人「盛」。

一个大二升大三的环境化学专业的学生,为了能够保本校的研究生,利用暑假时间在学校教授的实验室里做实验课题,分到的课题也只是简单的对学校污水的分析,在现在看来也就是教授打发学生的课题。学生兴致冲冲的去学校的各处取样,一点也不在意什么恶臭的气味。

取完了样,就要实验室的硕士师兄带着他怎么提纯呀, 过柱呀。当然,到这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安排,这个学生把其中三份样品送去了仪器分析实验室。这个学生这么做,无非是想自己的实验报告上,多一些「高大上」的数据分析和图谱之类的,凸显自己实验的专业性。

然后,不该被检测的东西,被检测到了。

再然后,警察们来。

再然后,在全院老师教授们的目睹下,夫妻俩被带走了。

再然后,男的死刑。女的死缓,原因是孩子还没出生。据说孩子出生之后,女副教授也会步丈夫的后尘。


盘踞武汉的黑帮老大张成义多次雇凶杀人,除掉对手,控制了武汉各大赌场。
一次,枪手李军“完成任务”,张成义许诺的50万元酬金却只给了37万元。2005年4月,张成义再次出资请李军枪杀对手王冲(化名,另案处理),不料,李军早就因张成义上次“飞单” 而怀恨在心,他临阵倒戈,谋划着“一箭双雕”。
王冲得到“情报”,出资1000万元雇李军干掉张成义。事成后,李军拿到了700万元。张成义团伙累累罪恶:枪杀5人,另致1人重伤……
  保外就医腿被打残 罪恶报复计划出笼
  张成义(绰号“三弟”,已死亡)1991年因犯盗窃罪、抢劫罪被判刑20年。1997年6月7日,张成义保外就医期间,在武昌一家洗脚城被人持枪打残双腿,后在公安机关询问期间潜逃。此后,张成义怀疑自己的双腿是被王明(王冲之弟,化名)及其手下打伤致残,遂生报复之心。他纠集了陈忠桥、周启鸿等数十人,有组织地策划和实施了枪杀案。
  张成义的报复计划最先从与王明有密切关系的黄成荣、吕建润等人下手。1998年2月9日晚,张成义得知黄成荣在武昌横街沈某家赌博,遂指使周启鸿等人枪杀黄成荣。次日凌晨,周启鸿带领一帮兄弟携带五支连发猎枪冲入沈家,向黄成荣连发数枪致其毙命。
  2001年5月20日晚,手下向张成义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吕建润在汉口一家大酒店内吃饭。张成义指使陈忠桥驾车在酒店门口设伏,吕建润刚走出店门就挨了四枪,当场死亡。陈忠桥等人则作鸟兽散。
  两起命案,引起警方高度重视。张成义团伙大部分骨干成员先后被公安机关抓获查处或负案在逃,而狡猾的张成义却一直躲在背后继续指挥这场血腥报复行动。
  雇凶杀人酬金“缩水” 枪手认钱心生不满
  为了扩充团伙实力,张成义吸纳了李光辉及其同伙李军等一批社会闲散人员。李光辉、李军均为武汉人,53岁的李光辉是武钢计控厂工人,50岁的李军无业,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有个共同特点:心狠手辣。此时,张成义团伙实力得到空前上升,并形成新、老两套班子。
  张成义对手下人马进行了细致分工:李军等人为枪手;王武斌等人负责开车,协助故意杀人、绑架等犯罪活动;刘非等人实施故意伤害和绑架等犯罪活动;郑金喜等人负责现场指认和接应;梅腊运等人为组织提供枪支;李建等人负责“营救”服刑的组织成员和参与组织犯罪;宋胜强为张成义的“生活秘书”。张成义还以集中住宿、组织旅游、发放工资、到劳改场所看望组织成员等方式对团伙成员予以控制、指挥。他施行“一案一酬”制,对参与命案等重大刑事案件的手下予以重奖。
  为了扩大势力范围,张成义团伙有组织地实施杀人、伤害、绑架等违法犯罪活动,以武力逐步控制了武汉各大赌场,并强行占股参股、抽头吃红,通过非法手段牟利1140余万元。
  2003年初,张成义预谋枪杀穆仁刚,他认为穆仁刚曾参与伤害自己的双腿。李光辉听令后带着李军与张成义见了面,张成义承诺事成后给两人50万元酬金。李军即派人四处打探穆仁刚行踪,并邀约孙军一起实施枪杀。同年4月11日晚,李军得知穆仁刚正在一家机械化公司宿舍内赌博,即安排孙军、及同伙邢国斌携带两支五连发猎枪赶至现场,由邢国斌持枪掩护,孙军对穆仁刚背后连开3枪致其死亡,2名凶手在李军的接应下乘坐出租车逃离现场。
  事后,张成义给了李军37万元酬金。见酬金“缩水”,李军、李光辉等人十分不悦。
  罪帮内部因钱反目 枪手怀恨顿起杀心
  在除掉了王明的“左膀右臂”(黄成荣、吕建润、穆仁刚)后,张成义将矛头直指王明,他预谋在清明节前后在九峰山乘王氏兄弟上坟时一并枪杀。
  2003年4月初,张成义派陈忠桥等数人持五连发猎枪,连续4天4夜在王家祖墓附近设伏,因未见王氏兄弟踪影才作罢。张成义一直不死心,继续寻找着作案机会。他哪里知道,因悬赏许诺未完全兑现,李军等人已暗起杀心。李军、李光辉两人拿到37万元酬金后,多次找张成义交涉要求支付余款,但都被张成义推托,还有意开始疏远,手机也总是关机。
  2005年3月,李军派人到广西买了两把手枪,以备日后所用。当月,他约李光辉在武昌阅马场一茶坊聊天。谈起张成义,李光辉发起牢骚:“张成义这人蛮歪,又抠门,上次的酬金都没给完,简直不是人……”李军也大骂张成义“不是个东西。”就在李军、李光辉心生怨恨之际,张成义又有求于两人。据两人落网后交待,张成义让他们在当年5月1日前枪杀王明,并预付了报酬50万元。两人嫌酬金太少,开价300万元, “王明哪是这么容易杀的?我们得多找几个兄弟才行……”“我们兄弟间谈钱那就太见外了……”张成义的一句话又触到了李军、李光辉心中的痛处,他们怒斥道: “上次钱你都没有到位,这次我们不干……”
  几经劝慰,张成义才按住李军、李光辉心中的怒火,但两人仍按兵不动手,张成义遂找他们退还50万元预付款,并威胁不退钱就把他们枪杀穆仁刚的事告诉“黑红”两道。张成义此举,再次将两人激怒,他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张成义“做掉”!
枪手倒戈“一箭双雕” 老大雇凶反送性命
  一天,李军、李光辉碰头密谋枪杀张成义一事。李光辉认为就这么杀了张成义也捞不到什么“油水”,不太划算,不如来个“一箭双雕”:将张成义的计划告诉王家人,同时表示愿为王家效劳去枪杀张成义,看看王家是否愿意出大价钱。王冲闻听此事,当即许诺愿出1000万元买张成义的人头!此前,张成义利用黑道势力不断排挤了王冲的生意和势力,张成义也是王冲的“眼中钉”。李军、李光辉大喜过望,开始稳住张成义,表面装着准备枪杀王冲,暗中却为张成义选择好了葬身之地——华农大附近的狮子山。
  2005年9月9日凌晨,李军将张成义约至指定地点。下车前,张成义将装有子弹的烟盒交给李军,说那是杀王家人所用的子弹。李军漫不经心的将烟盒放到了车后座。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一台阶处,面朝南湖坐下,张成义又开始布置新任务:“你再帮我去杀一个人,把王家的事先放一下。”
  “这回最少得给我200万元,你上次的钱都还没给我。”李军说。
  李军回答他不想搞,张成义感到被耍了:“那你就掉得蛮大咧……”
  李军突然掏出手枪,指着张成义的太阳:“你是么样在跟老子说话的,你信不信,我现在一枪把你打死。”
  此时,平时一心要夺别人命的张成义突然抽泣起来:“你怎么这样,我们兄弟一场,有么事好说,你的钱我会给你的。”“到这个时候你还在哄我?……”李军对准张成义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张成义倒下后,李军又补了3枪。张成义当场死亡。事后,李军、李光辉从王冲处拿到了700万元酬金。
  武汉市公安局刑侦局在侦查张成义被枪杀案时,发现李军有重大嫌疑。2005年9月27日,李军被抓获。随后,李光辉等人落网。去年3月,警方又一举将陈忠桥等人抓获。至此,李军、李光辉黑社会团伙成员几乎全部被覆灭。


本人基层小警察。
在和一派出所片警吃饭时听他讲的故事,真实性不负责考证,就当故事听吧!

这片警有一个特情,特情就是警察培养的线人!他对片警反映了一个情况:老徐又出来骗人了。
他说的这个老徐是一个老贼,现在有五十多岁,从八十年代时就是惯偷,监狱劳教无数次!
这个老徐吧!很讲义气,朋友多!加上出道比较早!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因为频繁的蹲监狱,家里的媳妇孩子没人管,他家孩子初中没毕业就外出打工,跟着别人搞装修。
受前些年房地产红火的影响!装修这行也空前利好!他家孩子就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小的装修公司,自己当老板!
约七八年前吧!老徐从监狱出来,见自己的儿子这么有出息,就在他儿子的手下工作,做起了正经生意,再也没偷过!
平常业余就是喝个小酒,吹吹牛逼!和公园老头下棋!

按理说老徐现在生活不错!没理由出来犯事呀!

事情是这样的。老徐的一个朋友,年纪大了想干点正经生意,就开了一家规模还可以的超市。生意不错,但是因为离火车站汽车站太近,贼太多!
超市里的货物丟点还没什么!关键是来逛超市的顾客手机钱包总是丢!这对超市来说影响太大了!

超市老板就找到了老徐,让他帮忙想办法!老徐别的可能不会,但是在偷上可是当地祖师级的人物!
老徐分析了一下。超市里的贼分三种。
一,偷点超市里的货物,这都是小蟊贼,可以忽略不计。
二,本地的贼,本地的惯偷老徐都认识,点了名,让保安多加小心就是。
三,流窜的贼,这种贼都是团伙,来无影去无踪,还不认识,就算让警察抓到也不好取证!所以只用针对第三种贼就是了!

老徐常年做贼,他知道贼的眼神和正常顾客是不一样的,因为顾客是看商品,贼是看人!

老徐就穿了一件老旧衬衣,在衬衣口袋里放一打钞票,钞票露出衬衣口袋一角。就这样整天在超市里溜达。
如果遇上贼,像他这样容易偷的目标无论如何贼也不会放过的。当然老徐是不可能让小贼把他的钱偷走的,他需要的只是引诱小贼。
凭借多年的经验,他只看眼神就能判断出那个人是贼!
确定了谁是贼之后,老徐会让手下的人跟踪这个小贼。
只要小贼出了超市,他们找个偏僻的地方把小贼按趴下!一顿暴揍!

“知道我们是干啥的吗?便衣警察!专门捉贼!”
“把你偷的东西都掏出来!手机,钱包!嚯!收获还不少哇!”
“想私了还是想公了,公了,把你抓进局子里判你个十年八年!私了,把东西留下马上滚蛋!”
“以后只要在我的地盘上出现,不论偷不偷,直接打死!”
这时候小贼被一群人围殴,有选择吗?只要能脱身就是万幸!

缴获的物品,手机,钱包,交给超市保安,就说顾客不小心遗失,有人捡到,物归原主。
当然他也会私吞一些钞票作为酬劳。
无论这种方法怎样!自老徐出马之后超市贼确实少了很多!


01

Q:0是False,1是True,是这样的吗?

A : 1 。

02

Q: 为什么Java程序猿总是带眼镜??

A: 因为,他们不会C#~

03

网络聊天的时候,想表达对方是猪,

一般人会打:“XXX你是猪”

程序员会打:xxx. isPig = TRUE

04

一个程序猿在肉店买了一公斤肉,

回家一称,他不高兴的跑回肉店对老板说:

少了24克…

05

程序猿的世界里,世界上有10种人:

一种是懂二进制的,一种是不懂二进制的。

那么你是哪类人呢()

06

程序猿A:哥们儿,最近手头紧,借点钱?

程序猿B:成啊,要多少?

程序猿A:1000行不?

程序猿B:咱俩谁跟谁!给你凑个整,这1024,拿去吧!

07

127.0.0.1——这地方是独一无二的!

08

当程序猿不想解释他们在做什么时,

他们就会说这句话:我在搞算法。

09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而是bug就在你眼前,

你却找不到她o(╥﹏╥)o

10

代码中现在有99个bug,

修改一个后,再次编译…

代码中现在有100个bug。

11

所有的程序猿都是剧作家,

而代码都是非常糟糕的演员。

12

《C++程序设计语言》比

《C程序设计语言》厚了很多倍,

果然有对象以后就麻烦很多…

13

程序猿找不到对象,一般有三种情况:

1. C#,java都有对象,但是经常找不到对象。

2. ASM,C直接没有对象。

3. javascript都是伪对象,最多算暧昧。

但C++日子一直都很好过,

因为C++是多继承,是富二代噢!

14

杀一个程序猿不需要用枪,

改三次需求就可以了。


话说我26年前的冬天,那几天最冷.我当兵的城市是地上的消火栓,好几个都冻爆了.那么大压力的消防水管楞是被冻的滴水不漏.夜里,我把班里的煤炉封上火准备睡觉.躺下刚把被子大衣盖严实,消防警铃就响了.我披上衣服就跑下楼.下了楼拿起战斗服就上车了.

着火的地方离我们消防队不远,是郊区医院.说是郊区医院,实际上离市中心也就是10分钟的车程.到了医院正门望向医院的主楼(四层楼)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时有医院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出来接我们的消防车.将我们引向了医院主楼的后面.

医院主楼的后面是一排东西向的大瓦房,房子是当仓库用的,所以挺高的-有六七米的高度.着火的是医院的洗衣房边上的布草间.放床单被罩等物品的.

布草间的正门被一辆货车挡住了,从正门进去灭火还需要时间.所以观察了一下决定在屋顶架设水枪阵地.卸下梯子我就扛着水枪拽着水带上了屋顶.到了屋顶我将布草间正上方的几片瓦片揭起来放到一边.让二号员开始给我供水.

我骑在房顶的房脊正中间,把水枪按住开始灭火.不断有浓烟从我揭开的瓦片的窟窿冒出来.带着焦糊和来苏水的味道,很呛人.水打下去,翻腾起阵阵的水雾和热气.我们车的一车水,和医院消火栓的水足足灌了半个小时.终于再没有烟冒出来了.洗衣房正门的车也移开了.我准备下去.

在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我傻了,刚才还热气腾腾烟熏火燎的.此时此刻我的战斗服裤子被水枪里漏出的水冻在了房顶上.再看房顶已经厚厚的一层冰了.哭的心都有,不能站起来站起来就直接出溜下去了.下面那么硬的水泥地面得摔个残废.

我先拿水枪把裤子下面的冰砸开,试着斜着站起来.一手拽着水带.结果还是带起了几块瓦片.此时此刻我就像变形金刚的某个人物,胯下对称的沾着四片瓦.从梯子肯定是下不去了.全是冰.根本登不上梯子.我呼喊战友帮我拉紧水带.我打算从屋脊的另一侧拽着水带滑下去.这时我的手指已经被冻木了,头顶出的汗也冻成了冰条.十分狼狈.房脊的另一侧是比这排房低的几间平房.和我平行的位置有一排老虎顶的窗户.我拽着水带绕在右肩上,让我们的战友向前走把我放下去.三下两下我就蹬到了老虎顶的窗户边.我拿脚一碰窗户就开了.我马上喊战友慢慢的松开水带,我从这边能下去.说完我紧紧的拽住水带就往下降.黑咕隆咚我就觉得我的正下方有几个白白的方块.

太黑,我把头灯打开想看清楚.这一看,我了个去.我下降的地方正好是—太平间!我此时正踩在一张灵床上.灵床上那具尸体的下半身两腿并拢的.我正好踩在尸体腿的两侧.我赶紧扔了水枪水带跳下灵车直奔太平间的门口.金属对开的门紧锁,凉凉的.顿时一股寒气直奔脑门.

我拿起扔在地上的水枪使劲的砸门,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此时的月光阴森的撒在太平间里.外面有三个灵车,每个灵车上都有一具尸体.我的状态除了脑门有冷汗心脏还在跳动.其他地方冰冷的像这个冬夜.继续砸门…约一刻钟外面才有响动,有人拿钥匙在开门.开门的过程用了两三分钟.好像对不准一样就是打不开.

锁打开了,我用水枪碰开了一扇门.外面的开门的老头手里拿了一根铁棍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上."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啊,没听见我砸门啊"我扛起水枪走了出去.从我出门到走出院子.那个开门的老头没说出一句话.好像被定身了一样.

回到消防车旁边,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车的反光镜.不禁笑了.除了两个眼圈和牙是白的.整个脸被烟熏的焦黑.一下子从太平间走出个钟馗一样的人能不吓出魂来吗?!哈哈 活着就是胜利!!!


1。

一个数学家的房子着火了。

他找来一个物理学家帮忙将火扑灭了。

第二天他发现房子里的天然气泄漏了。

他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房子。

在医院,物理学家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数学家望着天花板平静地说,这样以来,问题就被转化为一个已经解决了的问题。

2。

工程师的房子着火了,他拿出一个灭火器把火扑灭了。

物理学家的房子着火了,他花了半天的时间发明了一种新式灭火器把火扑灭了。

数学家的房子着火了,他看了看墙角的灭火器,自言自语道,解决的方法是存在的,于是安心地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3。

房子着火了,工程师大叫“灭火”,然而火势并没有减弱,于是他大喊 “sudo 灭火”,只见火应声而灭。

房子着火了,物理学家拿来消防栓灭火,然而火势并没有减弱,于是他把火藏在了自家地毯下面。

房子着火了,数学家盯着火想了很久,火势没有减弱,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现在只能够证明4维以上的火能够扑灭。

4。

房子着火了,数学家不幸身亡。第二天人们发现了他遗留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我找到了一个扑灭大火的绝妙方法,只可惜房子太小我无法实施。

5。

房子着火了,火势很大,消防员找来一个工程师、一个物理学家和一个数学家问他们需要多少个灭火器才能灭掉房子里的火。工程师点燃了附近的20座房子进行了测试,说需要10个。物理学家经过一番计算说需要3个,但同时指出自己的计算仅适用于真空中的各向同性球形房子。数学家经过一番计算,高兴地说,需要的灭火器的个数小于 。

6。

房子着火了,一个物理学家被困在里面。他向房子外面的人呼救,先生你是否可以救救我。外面的人停留了十分钟以后回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先从房子里出来。物理学家大喊,该死!你是不是个数学家。路人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物理学家说,因为你花了很长时间给出了一个完全正确的答案,但它却没有任何用处!

7。

一个数学家到一个物理学家家里做客。中间物理学家的房子着火了,数学家看到物理学家拿出一个圆筒状东西,里面喷出气体把火扑灭了。

数学家问,那是什么。物理学家说,噢,那是二氧化碳灭火器,我从工程师那里借过来的,非常方便。数学家听了以后说,我对高斯发誓,根据定义,只有喷水的才叫灭火器,这是我们从欧拉那时候就知道的事情。物理学家只好耸耸肩。

过了二十年,物理学家有一次在数学家家里做客发现数学家家里放着一个崭新的二氧化碳灭火器。物理学家问这是什么。数学家兴奋地说,这可是个好东西,我们把它叫做广义灭火器。

8。

数学家用如下方法数一只羊有几条腿:

前面2条、左边2条、右面2条,后面2条腿,一共8条腿,但是每条腿数了2次,因此一只羊有4条腿。

9。

一个数学家是一台将咖啡转换为数学定理的机器。然而一杯美式咖啡只够出一条引理。(保罗·埃尔德斯)

10。

数学是给予不同的东西相同名字的艺术。(亨利·庞加莱)

11。

工程师认为他的方程是世界的近似;

物理学家认为世界是他的方程的近似;

数学家不在乎世界或者方程。

12。

拓扑学家早餐时不能边喝咖啡边吃面包圈,因为他分不清咖啡杯和面包圈。

13。

物理学家像是一个旅客,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却不知道做哪辆车到达;

数学家像一个司机,他有一辆车,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14。

数学就像爱情,原理很简单,实行起来却很复杂。

15。

数学博士和计算机博士有那些不同之处?

后者毕业以后能够养活一家三口外加一只狗。

16。

如何区分一个数学家和理论物理学家。

数学家宁愿花10小时思考也不愿意花10分钟做计算。理论物理学家则相反。

17。

为什么数学家挣得那么少?

否则的话,呆在数学系里的人就不再是真正的数学家了。

18。

牧师问:Do you believe in God?

数学家答:Yes - up to an isomorphism.

20。

怎样区分内向的数学家和外向的数学家?

内向的数学家跟人讲话时看自己的鞋子,外向的数学家看对方的鞋。

21。

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工程师各自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每个人有一桶罐头、一支铅笔和很多纸,但没有起子。一天以后,门被打开了。

工程师的罐头打开了,纸跟笔没有动,但墙上有很多印。原来工程师把罐头丢到墙上,试验了很多次,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角度磕开了罐头。

物理学家的罐头也被打开了,他的纸上密密麻麻地满了公式和数字,但墙上只有一个印。原来物理学家经过计算找到了完美的角度,一下子就磕开了罐头。

数学家的纸上也写满了公式和图,但他的罐头没有被打开。奇怪的是数学家人也消失了。当人们在屋里四处寻找他的时候,罐头里穿出他的声音:我艹,符号算错了!

(注:该数学家研究拓扑)

22。

有一个数学家花了很多年想证明黎曼猜想未遂。

有一天,他决定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来交换猜想的证明。

魔鬼答应他4周以后给他证明。

过了半年,魔鬼才姗姗来迟,并且垂头丧气地说,不好意思,我没能证明出黎曼猜想来。但是,魔鬼的脸上又燃起了喜悦,我发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引理……

23。

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段子之中 —— 这个段子。

物理学家在做完一些基本的实验测量之后,高高兴兴地开始写文章。

数学家则认为这个段子与其他段子过于相似,因而是平庸的,不值得一笑。

24。

应用数学家和纯数学家之间的关系建立在信任和理解基础上。

纯数家不信任应数家;应数家不理解纯数家。

25。

数学证明的黄金定理:不要相信晚上11点以后证明出的结果。

注:这个定理是晚上11点以后证明得到的。

26。

数学家:如果说我看的足够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艾萨克·牛顿)

计算机科学家:如果说我看的不够远,那是因为巨人站在我的肩膀上。(哈尔·阿贝森)

27。

世界上每一所主要的大学都有一个数学系的原因是,

这样做比把这些人关进安定医院的成本要低些。

28。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个数学家?

零个,题目留给读者作为练习。

29。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个数学逻辑学家?

1个,一般来说,他自己虽然不会换,但可以证明存在一个这样的数学逻辑学家。

30。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个数值分析学家?

1.9971个(8次迭代)

31。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个分析数学家?

3个,一个负责证明解的存在,一个负责证明解的唯一性,最后一个负责推导出一个构造性算法来拧灯泡。

32。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个数学研究生?

1个,但是需要9年。

(物理系的学生只需要7年)

33。

你永远不理解数学,只不过是习惯它们。(冯·诺伊曼)

34。

理论物理和数学物理有什么区别?

理论物理是那些缺乏实验技能的物理学家所做的事情;

而数学物理是那些缺乏数学技能的数学家所做的事情。

35。

【待续……】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人体榨汁机》
完结
1、
“肥胖克星,脂肪杀手!现价只卖1299,你值得拥有!”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拿起手中的电话,订购吧!”

我坐在公交车上,听着显示屏里魔怔的广告词,无奈的叹口气。

这款新型减肥产品,流行有一段时间了。

我记得刚上市那会儿,好像就引发了万人疯抢的轰动效应。

很无奈,现在大街小巷都是这款减肥利器的宣传标语。

人体榨汁机。

哎,光想想我就觉得肝儿疼。

这哪家的孩子这么有品位,起这么个瘆人的名儿,也不怕哪天吃饭的时候呛着。

正巧公车到站,我掏了掏有些发痒的耳朵,刚要起身给后来人让座,手机却响了。

于是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下车。

“喂,媳妇儿,我快到家啦。”

“老公,你快回来,我今天准备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啥惊喜?”我眼皮子一挑,想起来这吃货没事儿就爱喊我下馆子,天天嘟囔着要减肥,却还是管不住嘴,我对此是相当无语。

谁知她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在电话里说:

“我买了件很性感的泳衣哦~”

“噗!”

“啊?!怎么了老公,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刚刚我有点儿反胃。。。”

“嘟——嘟——嘟——”

2、
等我来到家,趁脱鞋的空,我却忽然看见一道不同寻常的身影。

我媳妇儿,王大美,那可是正儿八经的130斤重量级选手,横扫楼下各大饭馆,吃饭的时候,好家伙,那可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光那能压死我的小蛮腰,就只比脸盆小一号。

可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个性感妹纸,是什么鬼?

脸蛋儿虽然瘦了,可还是王大美的模样。

不过。。

啧啧啧啧,这小蛮腰,还真是小蛮腰啊!

可不是董卓的小蛮腰,而是如假包换的貂蝉小蛮腰啊!

还有那腿,我了个去,亲祖宗诶,我就没见过这么美的!

“怎么,不认识了?”她朝我吹出个飞吻,我立马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点儿发骚,不是,是发烧。

我愣住了,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她见我不吱声,又冲我撒娇:“老公,你怎么了嘛~?”

我听了这话,敢对天发誓,从小到大骨头就没这么酥过。

她慢慢凑过来,把纤细白嫩有光泽的右手搭在我肩膀上,又把右腿抬起来,让我用左手搂住。

这是一个很古怪又很浪漫的姿势。

对我而言,以往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从来都是直接拒绝的。

因为会很累,她太沉了。。。

可今天,也不知是怎的,我竟然傻乎乎的搂上了。

就在此时,王大美贴上我耳边,吐气如兰说:“老公,今天晚上想吃啥?”

我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咕噜噜乱转,颤着声说:“想,想吃你。。”

“死鬼讨厌!”

两个小时后。。。

我很威猛的败下阵来,躺在床上抽烟。

这一刻,我却觉得有点儿不认识她了。

她是我媳妇儿,王大美,明媒正娶的大老婆。

等等!

我想着想着,却忽然瞥见客厅里多了一件家具。

刚才被色鬼迷了心窍,这下才看清楚。

那被白布盖着的,下面露出一个小角的古怪机器。

它就算烧成灰我都认识。

对,就是它!

人体榨汁机。

3、
真是冤家路窄。

这烦人的玩意儿扰叨我一路了,没曾想我媳妇儿竟然也在用。

我立马转头问她:“王大美,那东西是你买来的?”

“啥?”她呆呆愣愣的看着我,披头散发的模样确实很性感。

我指着客厅里的人体榨汁机,没好气儿的说:“就是那东西,你不会是用它减的肥吧?”

王大美白我一眼,嫌弃的撇过头去,“切,有啥大惊小怪的,现在年月跟以前不一样了,高科技,分分钟榨干你身上的脂肪。”

榨干?

我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于是我忍不住继续问她:“那你甩掉这一身肥膘,用了多久?”

谁知王大美沾沾自喜的比出三根手指头,让我猜。

我猜?

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大爷!”我拉起被子盖身上,背对着她,“你别跟我整事儿啊,这东西也没听说有专家认证,千万别乱用,到时候真出了妖蛾子,我看你咋整。”

她却跟我没完了,悄默声的问我:“真不想知道用了多久?”

我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三天?”

她摇摇头:“再猜。”

我皱着眉头,回脸看她:“三个小时?”

“不对,接着猜。”

我就差跳脚骂娘了,直接坐起身,龇牙咧嘴说:“不会是三分钟吧?!”

王大美听了这话,却咯咯的笑了。

那笑声中,透露着让我头皮发麻的窃喜。

好像猪八戒终于吃上眼馋许久的人参果一样,令我浑身不舒坦。

她在我眼前晃了晃三根手指头,笑声愈发得意。

“嘿嘿,就用了三秒。”

我刹那懵逼,递增懵逼,阿尔法罗密欧蜜汁懵逼。

“你现在多少斤?”

“89。”

“就用了三秒,掉了,我算算,三秒掉了31斤肉?!”

“对。”

4、
在这事儿完全展开之前,我先介绍下自己个儿。

我叫余大宝,打俺们老余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单传。

所以我母上大人在我刚过二十岁生日那天,就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没错,就是这败家娘们儿王大美。

她一馋,二懒,三啰嗦。

平日里在家除了喜欢吃吃睡睡,就是做梦的时候吃吃买买。

我说实话,早受够她了。

而且我这人出了名的年少瞎混,二十多岁了还一事无成,就在东郊一家小厂打工。

这虽然挣得不多,日子也紧巴点儿,但我这人除了嘴上跑火车之外,还算老实。

可王大美今天给我整这么一出,当真是让我猝不及防。

三秒瘦下去31斤肉?

这什么概念,也太可怕了吧?

人身上的脂肪多点儿,按照老祖宗的生存环境来看,是为了保暖。

现代人却以瘦为美,有的甚至还很极端,网上也不是没有各种惨痛的减肥经历。

反正我这种直男癌晚期患者,是真忍受不了。

但王大美在我睡着之前放话了,她说减肥这事儿让我少管,最好不管。

我抱怨了两句,实在忍受不住两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所带来的疲惫反应,只好先埋头补充体力。

一觉大梦春秋,那可真是睡的香啊!

等我再醒来,王大美却不见了。

我一看表,才凌晨四点多,她这么懒一人儿,可从没在这个点儿出过门啊。

我正琢磨着,却细心发现那人体榨汁机的布,不知什么时候被王大美揭下来了。

于是我披上睡衣,点着根烟,蹲到它跟前儿,仔细打量。

这个机器,怎么说呢,就跟一个冰箱差不多大,不过个头不小,足足有180公分高。

我站起来,都看不到顶。

抽了两口烟,我转身想去倒杯水喝,正巧看见桌子上放着说明书。

老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我这人最大的缺点,恐怕也就是好奇心了。

所以我翻开说明书,开始慢慢研究起这个所谓的“减肥利器”。

首先。

人体榨汁机分为三档:高频,中频,低频。

低频:体重为100斤以内的客户,使用本产品能瞬减脂肪500g到1kg之内,不会超过既定范围,不限次数。

中频:体重为150斤以内的客户,使用本产品能在两秒内减少脂肪含量,最高不会超过50斤,可以自行设定需求。

高频:对200斤以上的肥胖人群,进行无上限减脂,需有人在一旁随时观测,一旦超过安全临界点,务必要及时断电。

乖乖,瞬减。

我倒抽一口冷气儿,这特么到底什么鬼东西?!

是让人拿绳命来减肥啊!

我把烟头掐灭,刚要去厕所洗漱,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

“嗷哟!”

跟杀猪似的。。

这无比熟悉的悲切嘶吼,让我立刻就知道了她是谁。

我媳妇儿,王大美。

5、
我推开门一看,当场就傻眼了。

王大美竟然坐在楼梯道里。

抠,抠脚?!

而且还扣的一脸,等等,不对劲儿。

她的表情,不是爽,也不是舒服,更不是得劲儿。

竟然是扯着嘴角,含着泪,咬着牙,像刚得了面瘫又患上羊癫疯似的,抽两下,稳两下,然后抽稳交替,癔症的很。

我怔在原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她:“大,大美,你没事儿吧?”

她斜转小半张脸来对着我,咬牙切齿的说:“快,快把我扶进屋。。。”

我看她疼的都快不能自理了,眼皮子也跟着跳,慌慌张张的凑过去,这才看清她脚底下是什么玩意儿。

人的脚趾头,有十个指甲盖。

大美,她,她却只剩下仨。

我吓的啊呜一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因为指甲盖剥落还不是最恐怖的。

令我浑身炸起鸡皮疙瘩的根源是。

她的脚趾,竟,竟,竟然没了。

地上一滩血,跟隔壁老李家结婚时候装修房子似的,黏黏稠稠,活特么像油漆洒了一地。

我感觉嗓子眼里有什么东西堵住,呜咽着想喊人,却发不出来一点儿声音。

王大美头上,脖子上,手臂上,全是汗水,她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从口中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话:“快,打,12。。”

话没说完,她就一仰头,直接昏死了过去。

“啊!”

我吓得大叫一声,死命往后挪动着身子。

可一瞬间我就反应过来。

握草,王大美可是我媳妇儿,虽然她懒,她馋,又啰嗦。

可她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不能眼看着她出事儿,而不管。

那不是大老爷们儿所作所为!

想罢,我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也有可能是因为王大美把我存折藏起来的缘故,但那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救我媳妇儿!

6、
我绝对不能慌!

对,我要做的就是迅速冷静,然后赶紧拿出手机订,啊呸呸呸,是赶紧拿出手机拨打120!

十分钟后,当我坐上了救护车,看着王大美毫无血色的脸,心里百感交集。

人体榨汁机,人体榨汁机。。。

大美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很多人都用了,可我却没听说别人出现副作用?

到底是为什么?

我一遍遍念叨着,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

我坐在忙活不停的护士身边,抬眼看见大美被缠上了绷带的双脚,还是让我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她就只剩下三根脚趾了,而且,等等。

三?

想到这儿,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王大美130斤,她说用了三秒瘦到89。

130减89,嗯,我想想,我想想。

握草,MDZZ!

我特么算错了!

应该是41,不是31!!

还有说明书上限定的使用方法,150斤以内的用户,应该用中频,两秒内就可以成功减脂。

但是,大美说,她用了三秒。

超出这一秒钟什么概念?

如果给博尔特,还有终场时间只剩0.4秒的费舍尔,以及所有在最后一秒钟投进绝杀球的伟大巨星,都加上这一秒钟。

足以改变历史。

但此刻,这看似微不足道,无时无刻都在消逝的一秒钟。

却能要了大美的命!

我咬着牙,心里一片通透,想也没想就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再为熟悉不过的号码。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我要把你~~~)喂,宝哥,啥事儿啊,这大清早的。。。”

“亮子,你嫂子着了人家道儿了!”

“啊?嫂子咋了?”

“人体榨汁机你知道不?”

“知道啊,电视上天天演广告,神烦。”

“对,你嫂子也买了一台,现在进医院了,你马上到市中医院来找我,安顿好你嫂子以后,你跟我回趟家去看看那机子,到底有特么啥毛病。”

“宝哥,我能不能再睡会儿。。就一小会儿。。”

“哦,那前天夜里咱俩出去找乐子的事儿,我可就全给你媳妇儿。。。”

“宝哥,给我五分钟,嫂子待我恩重如山,宝哥,放心,你让我上刀山,我绝不下火海!”

“好兄弟。。。”

挂断电话,我瘫软在救护车的座位上,看着紧闭双眼的王大美,联想到放在家里的人体榨汁机。

令我整个人极其的忐忑不宁。

7、
我先介绍下亮子。

这娃儿打小就跟我腻歪在一块儿,他尤其喜欢打麻将,而且还特招妇女同志的喜欢。

还有,这孙子比我有钱,家里刚拆迁,分了一二三,我算算,对,一共分了五套房子。

但他跟我一样,都是高中没毕业就从社会上瞎混。

所以概括起来说,亮子这人就是个土财主,爱玩儿。

等我到了医院,安顿好王大美以后,亮子也来了。

他一看就是没睡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抱着膀子站在我跟前哆嗦。

“亮子,咱能消停会儿不?你哆嗦的我眼晕。”我站在缴费窗口,从钱包里翻找着银行卡。

他打了个哈欠,抬手看了看表:“我冷啊。。对了宝哥,嫂子究竟咋回事儿啊?”

我头也不抬的说:“用那人体榨汁机,用出毛病来了。”

“呦呵,我媳妇儿也买了,整天在家捣鼓,她才百十来斤,却天天说自己胖,还说必须得瘦到两位数,我是真不明白她咋想的。”

“别说了,先让你媳妇儿来一趟吧。”我装好票据,正眼看着亮子。

他立马愣在原地,也不哆嗦了,挑着眉毛问我:“啥?”

“我说让你媳妇儿来一趟医院,照顾你嫂子,要不然咱回去就没人管她了。”

“有护士呢,用不着吧,宝哥。。。”

“前天晚上咱俩找乐子那事儿。。”

亮子说掏手机就掏手机:“喂,媳妇儿,马上,立刻来市中医院,照顾咱们宝嫂,什么怎么了,不来我回家就收拾你!”

挂断电话,亮子把房间号发给他媳妇儿以后,我坐上他的车,说:“去一趟菜市场。”

“干啥?”亮子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十字路口。

我点着根烟,说:“买肉。”

“不是吧宝哥,大清早的五点来钟,你就要做饭啊?”

我摇摇头:“不做饭,做实验。”

亮子转头看了我一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等回到家,我拿着买好的二十斤肉块,和亮子站在了人体榨汁机的面前。

按照说明书上的方法,我打开榨汁机的门,见里面空荡荡的,就跟冰箱差不多,我没多想,直接把那块满是肥膘的五花肉放了进去。

亮子递给我一根烟,我点燃后,小口抽着说:“亮子,咱哥俩儿,今儿要做一件大事儿!”

“宝哥,只要你不再提前天晚上那事儿,除了奉献肉体,我啥都愿意干。”

“滚犊子,一会儿你帮我看着机器的反应,我来操作。”

“好。”

仔细思考之后,我决定选用中频进行试验,于是在榨汁机上设定好数值,直接按下了启动键。

“嗡嗡嗡嗡————嗯————嗡嗡嗡嗡。”

很快,我就听到了这种类似于榨果汁的声音,甚至还夹杂一些碎屑扑扑打打的细响。

这一刻,我无法想象,大美是有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有多大的欲望,才能支撑着她忍受这种堪称疯狂的减肥方式。

“叮!”

两秒到,机器紧接着停止运转,绿灯亮起,显示已经成功减脂。

我忐忑的望了亮子一眼,他脸色铁青,也是有些害怕。

于是我搓搓手,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人体榨汁机的门。

一瞬间,我和亮子都傻眼了。

因为除了扑面而来的腥臭气味儿,里面竟然多了一个窟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机器连接着一根管子,通往墙壁外面。

得嘞,它竟然从令人胆寒的冰箱,又变成空调了。

我猝不及防,朝着门外就冲了出去。

当我和亮子气喘吁吁的站在楼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我俩对视一眼,像傻了一样。

8、
“宝,宝哥。”

“诶,亮子,我,我在。。”

“快,快抽我一大嘴巴!”

“啊?”

我只愣了两秒,回脸就给了他一大嘴巴!

哥满足你。

“哎哟!宝哥,疼!丫真不是在做梦!”亮子捂着半拉脸,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痛声嚎叫。

我完全没有料想到,在我们家这破小区楼后头,会放着几个大水桶。

蓝色的塑料外壳上,沾满了各种肉色细碎,一根胶皮管子从我们家楼上垂下来,直接连到这些桶里。

但在桶里飘着的,卷着的,窝成一捆一捆的那些粘稠条状物,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跟削掉的苹果皮一模一样,都已经冒尖儿了。。

我咽了口唾沫,捂着翻腾的胃部,向前挪着步子。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怪味儿,和小时候家里炸的猪油类似,腻腻歪歪,腥臭扑鼻。

灌满水桶的黄色液体,又让我瞬间联想到《九品芝麻官》里的砒霜糖水,甚至还在不停向上翻出白沫。

总而言之,恶心。

恶心的我快不行了。。

亮子亦步亦趋的走在我身后,捂着鼻子闷声问我:“宝,宝哥,咋办?”

“凉拌。”我咬着牙,强行镇定的问:“你吃不吃?”

亮子没说话,脸憋的像个茄子。

我看清了面前的东西,连忙往后退,同时点着根烟开始思考。

人的脂肪经由榨汁机像削果皮一样削下来,光是想想就让我浑身发颤,更别提大美站进去之后经历了什么。

而这款机器只卖1299的售价,又让我觉得其中有很大的猫腻。

如此说来,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售卖人体榨汁机,这家公司必然也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背景。

我余大宝就是个小老百姓,要想扳倒一尊大菩萨,除非如来佛是靠山,不然根本没地方讨说法。

想了想,我不敢再深思,索性带着亮子跑回家,找到说明书上的售后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本以为他们听说出事儿了,会挂断电话,或者干脆撕破脸皮不承认。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等我将事情叙述完之后,对方竟然态度很好的应了下来。

而且,还说要找我面谈。

我关掉了扩音,给亮子使了个眼色。

他眯起眼,肯定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看来这里面的水,很深。

9、
约定的地点,在新街口的百货大厦。

二楼,茶餐厅。

亮子坐在我旁边,正喝茶等着的空,来了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他肩膀挺厚实,西装板正,尤其是一双眼睛,贼清亮。

见他走过来,我站起身,问:“人体榨汁机?”

“您好,鄙人姓张,您肯定就是余先生吧?”他伸出手,很礼貌的笑笑。

我没跟他握手,直接坐下,抱着膀子说:“别整那些虚的,说说吧,这事儿怎么处理?”

他坐在我对面,先是环视一圈四周,然后有意无意的抬了下镜框,笑眯眯的说:“余先生,我希望这事儿咱们私底下解决,就不要放在明面上来声张了。”

“威胁我?”我挑着眼皮,狠狠抽口烟。

亮子这时候给我打圆场:“张先生,这人体榨汁机有什么名堂,想必您比我们要门清儿,就别整那些虚的了,既然事情出了,无论如何您得给个说法。”

“好吧,那我马上给你们安排售后服务。”姓张的中年人说完话,脸色变得很冷漠。

我和亮子立马不乐意了,刚要发作,中年人的电话却突然响了,他侧过头,神色恭敬的接完之后,再次面朝我推了推镜框,说:“我们老总来电话了,邀请您去往工厂参观,他说会亲自跟您解释。”

我转头跟亮子对望一眼,见他点点头,我接着应承下来:“去。”

坐上亮子的车,由中年人指引,我和亮子左拐右拐,不多时便出了城。

我正嘀咕着这什么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打了个方向,面前却豁然开朗。

工厂,好大一座工厂。

但前门最多只能通过一辆半挂车,我们没有遇到丝毫阻拦,便被门卫放行。

我坐在副驾驶上,刚一把车开进去,就看见空旷的大院中,整齐站了一排防护严实的工人,他们人手一个塑料大桶,正源源不断的往一辆改装货车里倾倒黄色的粘稠液体,不远处的车间中还耸立着一根巨大的烟筒,不停排放出浓浓的黑色烟雾。

而货车周围,站了一圈身姿挺拔的安保人员,看他们的架势,似乎素质不低,起码瞅着稳扎稳打,并不虚。

亮子伸长了脖子,看着面前的景象,惊叹说:“乖乖,你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生化危机?”

我习惯性的叼上根烟,打火机却直按了几下才打着。

因为这个厂子带给我的感觉太诡异了,比我们老板的办公室还要诡异。。

但具体怎么个诡异法,我说不清楚。

停下车以后,中年人领着我和亮子,走向一座六层小楼。

跟在中年人身后,我背着手,贴在亮子耳边低声说:“一会儿见机行事,有情况咱们啥也别管,直接跑。”

亮子呆懵的看了我一眼,轻轻点头。

我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掐灭在垃圾桶里,急忙快步跟上。

等我和亮子进入走廊尽头的一扇小门,中年人第三次抬了下镜框,并且露出一丝古怪的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亮子闷哼一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再转头,一根黑棍,迎面砸下。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闭上双眼前,透过虚掩着的房门,我看见走廊里乌压压的,全是身穿防化服的工人。

他们手里拿着各种仪器,面向我,蜂拥而上。

10、
被砸昏以后,我做了个梦。

在梦里,我成了威风凛凛的古代大将军,坐骑高头大马,人五人六的在敌军城楼下喊话:

“你们给俺听好了!今日一战,若你们输了,就要把满城女眷都献给俺们大王!”

亮子离得老远,穿了一身宽大的龙袍,嬉皮笑脸的附和着:“对,小娘子们都洗白净咯,给本王等着!”

我对着城楼上又比出个剪刀手:“还要两百个。。”

却在此时,一声怒喝打断了我,“余大宝!你丫挺的快回家刷碗去!跟这儿装什么大头蒜呢!”

我收住嗓子,赶紧回头看,竟然是没瘦之前的王大美。

她把一身绫罗绸缎硬生生穿成X宝买家秀,双手掐着腰,扭着腚,挤开两排身披甲胄的兵卒,气势汹汹的朝我冲过来。

待到近前,我被她掐着大腿从马背上揪下来,我刚要喊疼,梦却醒了。

看来,我这是想大美了。

恍惚中,我睁开眼,四周的强光猛然照在我脸上,让我不受控制的头晕目眩。

等我清醒过来,惊讶发现自己被人给绑了,身上缠的只比麻花少一道儿,俩腿还不着地儿,整个人被卷成一种“烤乳猪”的姿势,反绑在一根铁柱上。

哟呵,这重口味,当真是让我猝不及防。

我正寻思着,却听见身旁有人咳嗽两声,我赶忙转过头,见是亮子,他竟然比我还惨。

如果我是麻花,那他就是光,就是电,就是唯一的神话。

我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压低声儿问他:“亮子,你没事儿吧?”

“宝,宝哥,有特么小兔崽子敢削我脑袋,咳咳咳。”

“亮子你别气,怎么样,没被开瓢吧?”

“那倒没,兄弟命硬。”

听了这话,我心里踏实许多,顺便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机器,好多我看不懂的机器。

既像锅炉,又像展示柜,跟商场售卖年货似的,整整齐齐码了一溜儿。

但是好像每座锅炉下边儿,都有一个马达,不过就是大小不同。

我眯着眼,挨个打量过去,见都密封着,上边的玻璃罩朦胧着一层水汽,看不清里面究竟存的是什么,干脆就小声问亮子:“诶,亮子,你醒来多少会儿了?”

他睁大国宝同款的半拉眼皮,龇牙咧嘴说:“约莫十来分钟了,怎么着?宝哥有啥计划?”

我摇摇头说:“没有,咱这是阴沟里翻船,想上岸,难。”

话音还没在地上散开,我就听见一阵嗡嗡乱响,再抬头一看,竟然是那排锅炉启动了。

冒着滚滚的灰烟,哧啦一声,又蒸腾起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嘣!嘣!嘣!嘣!嘣!”

又是一连串巨响,锅炉的门自动打开,我咽了口唾沫,看着一个又一个貌似人形的生物,从锅炉里面缓缓走出来。

等雾气散去,亮子“嗷哟”一嗓子叫出声,我瞪大了眼,喉咙里卡住口痰,想叫却叫不出。

因,因为,那些人形生物,根本就是大活人!

只是他们每具身体都和常人不同,有的人是三肢健全,一条左大腿瘦的像麻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营养极其不良。

有的人左右腿都齐全,可就是双手一细一粗,还有腰腹细窄跟张纸似的,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这样的人要是当了宰相,我估摸着咽俩米粒儿都得犯撑。

但他们都有两个共同的特征,一是脑袋比身子要大,且肿。

二是光着身子,啥都没穿。。

我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里发干的厉害,却还是吐出句话:“亮,亮子,你说他们下一步会干什么?”

亮子咳嗽两声,咧着嘴,喘着粗气儿说:“宝哥,你还记得有部片子,开头挂FBI,全程打码儿吗?”

我心跳加速,回脸望着他,失声大叫:“握草!加勒比新番百人斩?!”

话刚说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面前传来。

我看着那些腿瘦腰细三肢健全的大哥大姐们,颤颤巍巍的靠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11、
“宝哥,你快想想办法,咱俩到底该咋办啊?!”

亮子都快哭出来了,那群怪人虽然走的慢,可他们脚下却不停。

我也急的没辙了,只好冲他大吼:“你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占道经营就该撵,你宝哥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咱啥时候怕过谁!”

“宝,宝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嫂子,她藏着你存折儿呢!”亮子扭动着身上的麻绳,却不论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分毫。

我听见这话,立马急眼了,“行啊,你敢揭哥老底儿,我回去就跟你媳妇儿说前天晚上,咱俩到底都干了点儿啥,呵呵,还什么‘文文娟儿咱仨亲一个呗~’我呸!都快奔三的人了,你丫也不害臊!”

“别特么臭贫了行吗?他们过来了握草你大爷!”亮子伸长了脖子,歇斯底里的怒喊。

我急的满头大汗,当下是想动又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怪人靠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这足以投中绝杀压哨球的一秒钟,响起了超出我意料之外的脆响声。

“啪啪啪!”

有人连拍三下掌,踏着皮鞋从人堆后面出现。

那群怪人立马停止了动作,站在原地跟举办蜡像展似的,一动也不动。

我和亮子刹那懵逼。

这什么情况?声控机器人?

嚯,这高科技可真够逼真的!

我胡思乱想着,亮子却跟泄了气儿的皮球一样,呼出一口长气,紧绷的表情也立马舒展。

“你们醒啦?”

拍手那人慢腾腾的绕出人群,站在了我和亮子面前。

我心想你那不废话吗?醒没醒看不出来啊?

只见那人穿着一条西裤,上身是一件扎腰里的酒红色衬衫,打着藏蓝色领带,脚上一双大皮鞋,嘴角有一颗黑痣。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人曾无数次出现在各大卫视中,操着蹩脚的普通话,一边边的朗读广告词:“肥胖克星,脂肪杀手!现价只卖1299,你值得拥有!。。”

我镇定下来,眯着眼问:“是你?”

他呵呵一笑,勾起嘴角反问:“咱俩见过?”

别欺负我不懂呵呵什么意思,于是我也呵呵一笑说:“见过,不止一回。”

“在哪儿?”他似乎很有兴趣。

我装作思索的样子,说:“在公共厕所的挡板上,在电线杆上,在报纸的夹缝里,我都见过你。”

“哟呵,感情我成重金求子的了?”他摇头苦笑,不急也不躁。

我点点头:“差不离儿。说吧,你要怎么处置我们哥俩儿?”

他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的走在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我们生产人肉榨汁机,付出了多少巨大的代价吗?”

我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却自言自语似的说:“为了确保不会曝光任何一起使用事故,我们会把所有的事件苗头,狠狠扼杀在摇篮里。”

我刚要说话,亮子却接过话茬,怕是忍不住了,直接开口大骂:“扼你大爷,我俩啥也没做啊,你这是绑架,是故意伤害,我要告的你企业倒闭!”

谁知这人一摊双手,笑的贼阴损:“告啊,你去告啊!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儿你们既然来到这了,就别想着能出去!”

话说完,他又连拍三下手,那群怪人紧跟着重新抬脚,晃晃悠悠的朝我和亮子走过来。

我悚然一惊,心里发颤,转头看向亮子,他却咬着牙,一副绝不能怂的架势。

怪人们一拥而上,先将绑住我的麻绳解开,又去收拾亮子。

随后,我们哥俩儿像落难到食人族部落一样,被几个人高高举过头顶,送往不知名的车间。

领头的男人气定神闲,从头到尾没再说一句话。

亮子挣扎着,带着哭腔问我:‘宝哥,我怎么觉得是上刑场呢?”

我皱眉呵斥:“别瞎说!指不定是送咱们去吃大餐。”

“错,咱哥俩儿现在跟唐僧是一样一样的,这些人都是成精的山妖,就等着把咱俩给大快朵颐了!”

“那你也安生点儿,保存些体力,我看电视上说,活动的厉害了肌肉会紧,他们咬着会筋道,你放松四肢,肉就松,吃着不是滋味儿。”

“宝哥,从小到大,我就服你一个人。”

我嘿嘿一笑:“承让。”

感受着被人举起的摇晃,我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哎,这都什么事儿啊,大美买了个人体榨汁机,没曾想却害的自己进了医院,连带着我和亮子也遭罪,而且还变成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看来这减肥,还真是不能乱减啊。

这般想着,我突然灵机一动,对亮子说:“亮子,我想唱歌了。”

亮子在我旁边被怪人高举过头,脸上哆嗦着,嘴里不停碎碎念:“五套房子,分一套给媳妇儿,一套爹妈住,一套给我将来的孩子结婚用,还有两套,诶不对,老子还没小孩儿呢!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他想挣脱,可不论怎么挣扎,却无济于事。

我能看的出来,亮子快崩溃了,富贵日子过惯了,人就娇贵,吃不得苦。

老话总没错儿。

穷的人命硬,有福,只要还有口气儿,轻易就饿不死。

我应该算是穷人吧,可我有福吗?

我不知道。

于是我叹口气,刚要大开嗓子高歌一曲,抒发抒发心中苦闷。

我却突然听见身子底下的怪人堆里,传出一声既熟悉又生分的小声询问:

“余大宝?”

我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借着眼角余光打量,我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差点儿惊叫出声。

12、
我一脸懵逼,恨不得多生十张脸,张张懵逼。

“老,老李?”我斜着眼打量他,全然没有料想到,憨厚实诚的隔壁老李,竟然会出现在这鬼地方。

谁知长相酷似演员李保田的老李,先是瞄了身旁几眼,紧跟着沉声问我:“你怎么来了?!”

“嚯,可真稀罕,我还想问问你呢?!”

他声音又压低几分,说:“我来找你媳妇儿。”

“啥?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来找你媳妇儿。”老李的表情别提有多认真。

“我去你个姥姥的,你丫还真敢说啊?!”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得,您可真实诚。。

我竟无言以对。。。

稍稍尴尬过后,我问他:“你来这儿找大美干什么?”

老李面无表情的回答:“她把我媳妇儿拐跑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我忍住心底的怒火,眼瞅着就要被送进不知名的车间,更是焦躁的浑身难受。

老李挪了挪举在我背后的手,把头从我胳肢窝底下探出来,小声说:“我媳妇儿那天见你家大美突然瘦了,跑回家就吵吵着也要买一台榨汁机,我说那东西不靠谱,她就跟我闹,最后闹腾到凌晨两点多,见实在没辙我就倒头装睡。结果,谁知道我媳妇儿竟然偷溜出家门,去找你家大美了。对了,还有。。”

我还没从他的叙述中回过神来,又被他一个“还有”给惊住,紧跟着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于是我颤着声儿问他:“还,还有什么?”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厚实镜架,满怀深意的看着我:“你两口子动静可真大,我隔着墙都听的一清二楚,而且你可真能折腾,哟呵,俩钟头嘿。”

我眯起眼,挑着眉毛问:“那这么说,平时你没少偷听啊?”

老李低下头去,眨眼间红透了耳朵根儿,他抿着嘴说:“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呦呵,这可是你先提的吧?”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把你和你那兄弟给救出去。。”

我当然也知道脱身要紧,刚要问他有什么办法,谁知这老小子又把脑袋凑近,用几乎快听不清的声音,怯怯的说:“赶明有空,你教教我,咋才能鼓捣俩钟头。。”

听了这话,我差点儿就骂开了。

都说老李实诚,特大爷的可一点儿不虚假,都这节骨眼儿上了还有心思管这茬儿呢,我真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在这时候,我却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于是我急忙问老李:“对了,这些怪人到底咋回事儿?”

老李的脸色说变就变,他环视四周,吞吞吐吐的说:“大宝,你可瞧仔细咯,这些可都是大活人,而且他们也能听见咱们在说什么!”

我听了这话,身上直冒冷汗,感觉脑子都不灵光了。

老李似乎觉得这剂猛药还不够,索性又给我的小心脏来了招会心一击。

“他们,或者说他们和大美还有我媳妇儿,都是这家公司的实验品,人体榨汁机只是这个实验的一部分。”

“实验品?啥实验?”

老李长吐出一口气儿,似乎提起巨大的勇气,哆嗦着嘴唇说了一句话,却让我呆愣当场。

“实验的中心思想就是管住嘴,迈开腿。前边儿那头头不发号施令,谁都不能吱声,只能用鼻子喘气儿,张嘴都不行。”

我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追问:“那如果违反命令吱声了呢?”

“喏,你瞧见前面那车间了么?犯一回错,就会被送进去,吸干一只胳膊或者腿上的脂肪,如果超过三回,就直接把人变成一块儿肉。”

“那,那这个实验的目的是啥?”我突然感觉气氛异常的诡异,尤其是举着我和亮子的这些怪人,个个都是说不出来的诡异万分。

好像这一瞬间,有无数道目光在窥视着我,让我愈发的忐忑不宁。

老李看了一眼还在念叨不停的亮子,叹口气,颤颤巍巍的吐出俩字儿:“减肥。”

话音刚落,我眼前猛地一暗,等走过一条漆黑的走廊后,面前接着亮起刺眼的灯光。

等我反应过来,一旁的亮子直接扯开嗓子哭喊:“宝,宝哥,完了,全特么完了!”

我怔怔看着车间正中央的超大号人体榨汁机,还有在一条条输送带上,正进行装填工作的绿色罐头,只觉得小腿肚子发软,遍体生寒。

13、
先说我这人,从小到大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并不多。

别人家的孩子都怕疯狗,我就不怕,别人家的孩子都怕老鼠,我也不怕。

由此可见,我胆儿特肥。

但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当我看清面前这大家伙之后,心底还是打怯的厉害。

领头的男人一挥手,所有怪人立即停下动作,将我和亮子往地上一扔,又开始在原地晃悠,跟没吃饱似的,顶着颗大脑袋,活脱脱成了不倒翁。

我屁股吃痛,借着揉腚爬起的空当,看清了混在人群中的老李,他显然已经经验老道,装成二傻子一样咧着嘴,任凭哈喇子顺着下巴流出来,跟本山大叔忽悠范大爷似的,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

亮子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地上瞪大了呆滞的双眼,我算是看的透彻,他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看来,要想脱身,眼下只能依靠智取,强攻不得。

“二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领头的男人松开领带,撸起袖子,一本正经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

我回想着老李给我说的一番话,心里头竟没来由的释然许多,于是我问:“老话都说,死也要死个明白,您能不能给我俩一句明白话,您这间厂子,还有这座大机器,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他叹口气,貌似很惋惜的说:“可老话还说,反派死于嘴炮,我要废话多点儿,指不定就出妖蛾子,兄弟,对不住了,真不能留你俩,你要有啥疑问啊,就去跟阎王爷请教吧。来啊!”

说罢,他拍拍手,身旁一群怪人重新围了上来,我下意识挥动膀子,摆出拼命的架势,可那些怪人兴许是仗着人多,根本不怵。

我拳脚相加的阻挡着靠近的怪人,没几下就浑身乏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一旁的亮子早已放弃抵抗,被人拎小鸡儿一样拎起来,脸色煞白。

随后,我俩真像被送上刑场一样,无力回天的被架到超大号人体榨汁机面前。

领头的男人一声令下,附近操作台上的工人立刻启动榨汁机。

只听“轰隆”一阵巨响,机器启动,银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冒出一股滚滚浓烟。

领头的男人低下头,转过身,冲那群怪人一摆手:“扔进去。”

听了这仨字儿,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炸了,说特么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一瞬间,我变得惶恐,惊惧,浑身瘫软,就差尿裤子了!

我眼前浮现起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坏事儿,还有那些被我伤害过的漂亮女孩儿,她们和我分手时流露出的还爱着,但无奈只能离开的表情,纷纷交织在我内心深处,让我觉得比把自己活剐了还要难受。

我鼓起积沉在心中的愤怒,冲领头那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孙贼!我草拟大爷,你丫这么做,绝壁会遭报应的!拿活人当谋取利益的工具,早晚有一天那些铜臭得把你丫的熏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男人不急不躁的转头看我一眼,又不耐烦的挥挥手,一群怪人立马提起我的四肢,将我扔进了人体榨汁机。

随后,吓傻了的亮子重重砸在了我身上,一层玻璃罩立马把我和亮子关在当中。

我抱着他,声嘶力竭的大吼:“亮子,你清醒清醒!咱哥俩儿马上就要被榨成汁儿啦!!”

亮子呆呆的注视着我,眼神里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亮子,我草你大爷,快醒醒!”我一拳一拳的锤在他背上,可他整个人毫无一丝反应。

我抓狂,我咆哮,我有滔天的怨气无处撒。

我甚至能感受到由头到脚都在疯狂冒冷汗,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遍布我每一根神经末梢,让我的脸颊不受控制狠狠抽搐。

突然,在席卷脑海的慌张之下,我用眼角余光瞄见,老李竟然趁乱,哆哆嗦嗦的向控制台走去。

虽然走得慢,但距离控制台只有两步,而且控制台上只坐了一名工人,凭借老李五短强健的身材,应该能夺得控制权,那也就是说,我们哥俩儿有救了!

如此说来,眼下最大的阻碍,就是亮子!

他神志不清,就算能跑,也必定会拖累我,所以我必须要让他清醒。

我眼睁睁看着榨汁机的大铁门缓缓关闭,愈发的心急如焚,却胡思乱想着无计可施。

突然!

我脑海中灵光乍现,面朝痴呆一样的亮子,大声暴喝:“亮子!东南西北中发白,一九万饼条,自摸十三幺!”

只此一瞬,亮子猛地瞪大眼,张大了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吼出俩字儿:

“胡了!”

14、
“给钱给钱给钱!快给钱!”

亮子摊开双手,俩眼直冒精光。

我呼出一口长气,伸出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呵斥说:“给你大爷的钱!快准备好!”

“宝,宝哥,准备什么?咱,咱这是在哪儿啊?”他回过神来,一脸懵逼的打量四周。

我呼吸加重,观察着老李已经走到那名工人身后,咬着牙对亮子说:“你刚才被吓傻了,咱们这是在人体榨汁机里。”

“啊?!”亮子惊叫一声,差一点儿又要崩溃。

我赶忙凑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你看见那名工人身后了吗?就那晃悠着的矮个子。”

亮子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咬着嘴唇点点头,“看见了。”

“那是我隔壁的邻居,他是来救咱们的,所以立刻马上,我要求你做好准备。”

亮子刚开口问我要做好什么准备,我就看见老李一拳砸在工人头顶,然后狠狠的把他推开,在铁门即将合上的一瞬间,他使劲儿拍下了一枚红色按钮。

我面朝亮子,直觉的浑身血液上涌头顶,怒声大喝:“跑!”

说罢,我爬起来,朝着升起的玻璃罩下就地一滚,亮子反应过来,紧跟在我身后照葫芦画瓢,我俩一前一后冲出人体榨汁机,跌跌撞撞的站在怪人前。

领头的男人眼神无比惊讶,像看见恐龙一样,紧紧盯着我和亮子。

老李在控制台上高高跳起,冲我挥手大叫:“大宝,这边儿!快!”

我撒开腿,拽着亮子绕到人体榨汁机一侧,玩儿命狂奔。

身后立即响起领头男人的怒喝:“逮住他们!”

人头攒动间,一群怪人蜂拥而上,但碍于只有三肢健全,很多人无法如常奔跑,这为我和亮子争取到宝贵的逃身时间。

不到十几秒,我和亮子便跑到老李身边,他潜伏此处已久,似乎对地形相当熟悉,迈开腿在前领路,直接带出车间。

我在他背后狂奔着,亮子挥汗如雨,但谁都没有停下的念头。

一鼓作气,我们三人狂奔到厂外的空地上。

厂外天光昏暗,静无一人,空旷的中央场地上,只停放着一辆半挂车,赫然是工人们用大桶倾倒不明液体的那辆。

老李指着半挂车大喊:“快上车!”

我听着身后紧跟而来的喊杀震天,上气不接下气儿的问他:“你,你有钥匙吗?!”

“那车门开着呢,司机签单子去了!”他不回头,一股脑冲上驾驶室。

我扶着即将力竭的亮子爬上副驾驶,老李拧开钥匙,却冷不丁说了一句话,让我差点儿背过气去。

“大,大宝,这车咋开啊?”他满头大汗的望着我,上下其手却慌张无措。

我顿感头大,咬着牙说:“你甭管那么多了,起火,挂挡,松离合,踩油门,照着前头开就行!”

老李听完我的叙述,手忙脚乱的完成一系列动作,然后狠狠一脚油门到底。

车厢猛地一晃,紧跟着一顿,再一挺。

如点着的炮仗一样,疯也似的窜出去。

老李脸色煞白,死死抱住方向盘,异常吃力的左转,眨眼间冲向大门。

可我亲眼看见,半挂车竟然朝着大门另一侧疾驶。

就在我刚要提醒老李的同时,果然,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嘣!”

巨响过后,弥漫灰尘,碎石飞射,老李开着半挂车,硬生生撞开工厂石墙,驶上了弯曲山路。

我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摆,眼睁睁看着半挂车和山壁擦肩而过后,突然熄火!

我心里猛地一抽,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但下一秒,老李却如有神助。

挂挡,松离合,狠踩油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望向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工厂,无数的怪人和员工从破损的大门中涌出来,只觉得好似做了一场惊险的梦。

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开,双眼闭合间,我头一歪,直接昏倒在驾驶座上,就此不省人事。

15、
等我醒来,却发觉自己躺在草地上。

四周吹起飕飕的凉风,显得异常空旷。

恍惚中,我看到成片的麦田,还有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月亮。

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激灵着起身,这才发现老李和亮子,垂头丧气的坐在我对面。

亮子跟弄丢了中大奖的彩票一样,哭丧着脸,瞅着一点儿也不安稳。

老李则一副心事很重的憔悴模样,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不断打着呵欠。

我皱起眉头,清了清嗓子问:“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老李重重叹口气,解释说:“那大货车半道儿上爆胎了,我们没办法,只好把你抬下来躲在这儿田地里,生怕那些工人追上。”

我搓着肩膀,哈出一口凉气儿,说:“可大半夜的,咱仨坐在这儿不得冻坏了啊?”

老李看样确实是没辙了,撇着嘴跟我诉苦:“没办法,我和亮子是一点儿体力都没了,俩腿肚子走路都打哆嗦,而且又不认识路,你说该咋办?”

我琢磨着既然如此,那就都别睡了,睡着之后感冒是小,要真得了病,这天高皇帝远的可就麻烦大了。

但我的心底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能在人体榨汁机里逃出来,是不是太顺了?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我略作深思又觉得逃都逃出来了,就别再惦记那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厂子了。

想罢,我们仨沉默了一小会儿,彼此谁都不出声,只听着那小北风呼呼的刮过来,吹过去。

心里也渐渐跟着凉了大半截。

我实在是坐立难安,索性就问起老李:“对了,我想问你点儿事,行么?”

老李点点头,静静等待我的下文。

我尽量捋清思绪,挑了几个重点的问他:“第一,我媳妇儿为什么要拐跑你媳妇儿?”

“第二,他们厂子里做的那些实验,还有我和亮子刚进去时候看到的大油桶,再加上后来的罐头,都是做什么用的?”

“第三,你说人体榨汁机只是实验的一部分,那这个减肥实验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能这家混账企业办这么一间大厂,就是要约束别人减肥吧?这有些说不通。”

老李耐心听我讲完,开始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掰着手指头,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说起:“其一呢,你媳妇儿那天凌晨三点多敲我家房门,然后喊上我媳妇儿说要去参加个实验,我当时就打了个车跟在她们后边,一路来到这家厂,谁知刚踏进门,就被人给一根撂地上了。”

我下意识揉了揉脑袋,苦笑着问他:“是根黑棍吧?”

老李点点头,又后知后觉的说:“哦,看来咱哥儿仨都被人砸过脑袋了。”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茬事儿,亮子那边就有了火气,他紧接着咬牙切齿的咒骂:“要让我知道是特么谁削的我脑袋,爷们儿非得让他见点儿血腥!”

我挥挥手打断他,示意老李继续说。

老李掰着第二根手指头,轻声讲述:“其二嘛,你们应该看到厂子里的工人了,他们起初都是人体榨汁机的用户,听人劝说来参加这个实验,然后经过一番洗脑之后,最终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做工。”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回忆起第一次进厂时候的情景,我说怎么会感觉诡异呢,原来就是因为那些工人的走路方式很别扭,仔细瞅去都不大正常,确实有点儿像后来见到的那些怪人。

于是我继续问:“对了,最关键的,他们往车上倾倒的那种黄色液体,应该就是人的脂肪吧?”

“没错,但那些都是不能用的,人的脂肪也分三六九等,有好的有孬的,用专业术语说,能用的就是一级压榨脂肪油,制作成品后,专门送到一些黑作坊当色拉油用,然后那些作坊再做成食品流入市场,这也算是他们获利的方式之一。”

“所以,那些罐头?”我说出这句话,浑身已经开始哆嗦。

老李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间,硬生生憋出一句话:“全是榨下来的人肉做的,掺进去脂肪黄油,还有杂七杂八的调料,制成罐头以后销往全国各地,但这个罐头里面好像有一种特殊的药剂。”

我心里悚然一惊,连忙问他:“什么药剂?”

老李鼓起嘴,又吐出一口气,愤愤的说:“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剂,从而让他们看到人体榨汁机后,产生强烈的购买欲望,跟网上某些不良厂商卖的减肥药,是特么一个德性!”

这下我明白了,原来这家工厂就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

首先笼络一批客户,等他们成功减肥以后,再让相关人员,就类似那个跟我和亮子会面的中年人,让他去游说客户参加厂里的试验,然后将所有人洗脑过后,再把他们留下来做工,从而生产罐头和一级压榨脂肪油,销往全国各地,等有人吃了那些罐头,就会产生强烈的减肥欲望,这时候再加上铺天盖地的宣传广告,人人就都舍得掏腰包了,最终周而复始,循环整个过程。

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厂商,老板也许是那个领头的男人,但我想,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实验的目的。。”

我还没说完,就看见老李咯咯一笑,拍着自己的肚皮说:“人啊,在他们眼里,就跟畜生没啥分别,尤其是热衷于减肥的那一撮人。”

我忍住胃里的翻腾,捂着嘴闷声问:“这话咋说?”

“现在这个社会啊,大家伙的审美都挺一致的,基本都以瘦为美,你看现在很多小姑娘为了减肥,都把自己祸害成啥样了,什么催吐,缩胃手术,节食,抽脂手术,严重点儿的甚至还绝食,都是以伤害自身为代价去减肥,根本就不可取。”

我对老李这番讲述啧啧称叹,直夸他懂的可真不少。

老李却鲜有的流露出一抹得意笑容,说:“在厂里听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不少。”

我掏掏耳朵,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碍于他也刚逃出来,所以可能和亮子的状态一样,浑浑噩噩的飘忽不定,我也就没多想。

却在此时,亮子插嘴问:“那你媳妇儿找到了吗?”

老李又表现出深深的惆怅,用双手捂脸,带着哭腔说:“没有,哥们儿都跟厂里潜伏快两天了,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被他们给洗脑,无时无刻不在留意我媳妇儿的踪迹,可始终没找到,我估计啊,她已经变成那里头的工人了,哎,你们说我该咋办啊?!”

听了这话,一股愤怒涌向我的心头,于是我咬着牙,握起拳头说:“咱们可以报警啊!”

老李却摇着头:“没用的,难道你忘了我刚才说的了吗?他们都是被游说后加入的,而且所有人都是自愿参加这项实验,提前就签订了协议,警察去了都没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抬起眼皮,跟亮子一起望向满面愁容的老李,他叹口气,松开双手,老泪纵横的哽咽着:

“就算警察能管,可能管的了我媳妇儿疯狂减肥的决心吗?换句话说,你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吗?”

我直直盯着他,看着一个大男人哭的不成样,却不忍心告诉他答案。

确实叫不醒。

16、
那天晚上,等我们哥儿仨休息足以后,便顺着路牌指引,艰难来到了一座小镇。

亮子长了个心眼儿,借小卖部的电话,跟不相干的哥们儿通了信,就说是出来旅游迷路了,于是一直等到大天亮,我们才看见几辆越野挂着本地牌照,颠颠荡荡的驶入了镇上大街。

当我听到熟悉的口音,立刻激动的不能自已。

亮子抱着他那有钱的哥们儿,哭的人家莫名其妙,只有老李,始终站在我们身旁默不作声。

想来他还是担心自己媳妇儿,所以心情始终很阴郁。

我点燃亮子递来的烟,深深抽了一口,慵懒靠在车门上问老李:“怎么着,咱们回去之后,一块找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呗?”

谁知老李摇摇头,拒绝说:“不了,我有别的事儿。”

“还有啥事儿?!”我打了个呵欠,神经一旦放松,也是困的不行。

他说也没啥事儿,就是得去找个人,你们不用管我。

我看着他略有躲闪的眼神,头一遭搞不懂向来实诚的老李,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用找自己老婆了吗?

我想不通,但也不好意思问,无奈之下只好上车。

下午时分,终于到家。

阔别那几个仗义的兄弟之后,我和亮子直奔医院,老李则打车离开。

依照护士指引,我终于站在了大美的病房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数秒后,亮子的媳妇儿小娇把门打开,亮子直接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高高跃起,将半个身子挂在他媳妇儿身上,顿时吸引了走廊里的无数道目光。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惨痛经历,小娇对我点点头算打过招呼,继续安慰亮子。

我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走入病房。

大美正躺在病床上,她依旧是瘦下去之后的模样,听到我来了之后,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老公,你怎么才回来啊,这几天打你电话也不接,你到底去哪儿了啊?!”她紧紧抱住我,趴在我的肩头嘤嘤抽泣。

我心里难受,但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只好宽慰她说:“没事儿,我就出了趟远门,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她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我哭个不停。

我搂着她柔弱的肩膀,望向窗外的阳光。

只觉得心里有些犯堵,脑海中浮现起接连两天的经历,却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可看着怀里的大美,又让我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

于是我对大美说:“媳妇儿,你答应我,咱以后再也不用人体榨汁机了,成吗?”

大美自责不已的说:“老公,你说什么都行,我都听你的。”

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拥抱,又对抹着眼泪的亮子说:“兄弟,要不再过一会儿,咱把那人体榨汁机拉到郊外销毁了吧?省的放在家里碍眼。”

亮子气不打一处来,跺着脚说:“行啊,哥,你看我不把它大卸八块!”

我双手掐腰,站在病房中,但萦绕脑海的古怪念头却始终不停。

等亮子收拾妥当,我没来由的想起老李,叹口气说:“哎,也不知老李咋样了。”

谁知我刚说完,大美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朝我低声问:“你说老李?”

我皱起眉头反问:“对啊,就咱隔壁的老李啊,他不前年刚结婚吗?你忘了?”

大美低下头,怯怯的说:“我没忘,对了老公,咱家这人体榨汁机,其实就是找老李买的。”

听了这话,我头皮紧跟着就炸了,瞪大双眼开口惊呼:“你说什么?!”

大美嘀咕着说:“我是看老李他媳妇儿用了之后效果太好,所以我才找老李从厂家直接提的货,因为便宜啊!”

可我怎么记得,老李明明说他家还没买人体榨汁机呢!

我顿觉嗓子眼儿里被堵住,转头跟亮子对望一眼,只见他张大了嘴,脸皮都快扭曲了。

只此一瞬,我浑身炸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接着问大美:“你又没跟我说这事儿,对了,你那天夜里四点钟出门干嘛去了?”

大美心有余悸的回答说:“那天晚上你睡着之后,老李他媳妇儿来敲咱家门,说喊我去工厂听减肥讲座,我当时觉得既然榨汁机效果这么好,讲座肯定也不赖,所以没多想就跟着去了。可全程听下来,我感觉他们好像是在给人洗脑,正巧你不是跟我说,人体榨汁机没专家认证,让我小心吗,我当时就想走,但厂里的保安竟然不让我擅自离开,跟传销似的把我关到凌晨三点来钟,后来我借口尿遁才侥幸逃出来,没曾想刚回到家,就出了掉脚趾那事儿。。”

我猛地一拍脑门儿,原来那天凌晨四点,大美不是出去,而是回来!

紧接着我又急声问:“不过你去之前,为啥不喊醒我?”

谁知大美满脸通红,小声解释:“可你那天鼓捣了俩钟头,我喊了几嗓子见你睡的沉没搭理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我呆呆的看着王大美,脑海里的全部琐碎事件,突然无比清晰。

于是我用不敢确定的语气,试探着问大美:“这么说来,老李他是。。?”

大美点点头,用笃定的眼神望着我,回答说:“没错啊,老李是那家厂子的员工。”

17、
我去特大爷!

老李根本不是要救我们哥俩儿脱身。

所以他的目的,是想获取我们的信任,从而把大美逮回厂子里,最终把大美发展成怪人员工。

这根某销怎么是一样的路数?就不能推陈出新,搞点创意出来吗?!

原来自从我们进到厂子的那一刻,就被人家给下了套。

我想到这,刚要说话,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当见到来人之后,我呆愣当场,全然不知所措。

只见两名民警走了进来,先是对我们敬礼亮证,在确定了我就是余大宝后,其中一人掏出来一张照片,问:“余先生,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我瞪大了眼珠子,咽了口唾沫,颤声说:“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民警点点头,将照片收回去,向我们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经过长时间的调查,我们已经掌握了人体榨汁机生产公司的犯罪证据,还有主要嫌疑人员李响(老李),通过洗脑讲座等方式,非法拘禁他人的犯罪事实,如果有需要,我想到时候您能出庭作证,可以吗?余先生。”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亮子猛地一跺脚,撸起袖子,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警官,我去,我可以作证!”

民警点点头,又做了一些相关工作后,便匆忙离开。

我顿觉全身放松,心口的一块大石重重落下,转而看向亮子,调侃说:“这下真如你所愿了。”

亮子紧紧搂住他媳妇儿,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气势,哈哈大笑:“宝哥,我早跟那孙子说要告他,他还不信,看见了吧,用人的健康做代价,光知道瞎XX挣昧良心钱,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再看向大美。

她一头雾水的瞧着我和亮子,还被蒙在鼓里。

我忍不住怪叫一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美猛地推开我,无比嫌弃的说:“我这才闻见,你俩身上啥味儿啊!”

我一挑眉毛,笑着说:“跟猪油似的呗?”

大美却指着病房门,中气十足的娇斥:“余大宝,还不快给老娘回家洗澡去!”

18、
两个月后。

我和亮子从法院里走出来,坐进了他失而复得的豪车。

大美跟亮子媳妇儿早在后座等的不耐烦了,吵吵着问要去哪里吃饭?

大事得以解决,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由此我心情极为舒爽,便对大美说:“今天我请客,想去哪儿吃去哪儿吃!”

不知怎的,王大美最近非常喜欢跟我抬杠,她嘟了嘟嘴,精致的脸蛋儿上满是嫌弃:“余大宝,就你口袋里那俩钢镚,还不够咱俩造败的呢。”

亮子点火后,打着方向盘献媚说:“嫂子,今儿您放开了吃,兄弟我请客!”

我瞪他一眼,刚想点着一根烟,大美却从后座使劲儿揪我的头发。

我立马会意,赶忙将烟收起来。

大美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扬起满足的微笑。

我点开收音机,慵懒的靠在后座上,跟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可不就是生活吗。

当汽车驶进一条林荫大道后,我看见街边的一棵树下,似乎正有人在卖什么东西,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我坐直了腰杆,忍不住好奇心,索性摇下车窗仔细观望,只见小木桌上整齐摆放着一排绿色罐头,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出绿油油的晶亮光泽。

而在罐头后方,正站着个嘴角有一颗黑痣的男人,他操着蹩脚的普通话,一遍遍的大声吆喝:

“肥胖克星,脂肪杀手!超强减肥罐头,现价只卖29,你值得拥有!”

——————完——————


《漂流天空》

当地上出现第一团肉身时,人群还没有恐慌。他们知道是高空坠落形成的,但并不知道是多高,从什么位置开始坠落。

那之后,掉下来的尸体如雨点般,越来越多。

01
手机闹钟在23:00准时响起,是刘青早上设定好的,五分钟后还会有一波。编辑部里特别安静,没有其他同事被吵醒。她抹了把油腻腻的脸,第一时间晃去了卫生间。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没事儿,桑姐。”

镜子里的自己像一盒快要过期的蔬菜沙拉,了无生气。

对,做了。梦里有一条蛇,在自己身上翻腾,把脖子缠得紧紧的。这个梦她已经做了不下上百遍。

“实在不行,再去睡会。”

“到点了。”

“哦,也是。”

搭腔的蒲桑比自己大不少,是部门主策。她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左右。刘青洗脸时,蒲桑正对着镜子补口红。连续工作38小时,还能在大晚上补妆。这一点,刘青是打心底里佩服。

“干嘛。盯着我看!”

“没什么。看我姐好看呗。”

“噗,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现在不化妆,以后想化都没用了。”

出来后发现,编辑部里横竖躺着七八个人,弥漫着一股难闻的‘人’的味道。

刘青想起了读书时,五十多号人挤在一间老教室,班主任进来都会说一句:“你们这儿啊,一股子‘人’的味道。”

至于什么是‘人’的味道,刘青形容不出来,但那个味道出现时,她就知道了。

“那我去了桑姐,这条线确实是干净的?”

“嗯,其他媒体还没摸过…对了阿青,去归去,把我的围巾给披上。”

刘青把脖子伸过去,没有推脱,因为她知道蒲桑的脾气。

“太紧啦。”

“就这样,差不多了。好,走吧。”

她苦笑着出了编辑部。

是真的有点紧。

刘青负责的《都市生活周刊》原是生活类杂志,但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根本没法做其他报道。

《尸体漂流记》————原本刘青写的专题报道是这个标题,结果被蒲桑给否定了,原因是‘漂流记’三个字已经被讲过太多次了,需要更加出挑一点的标题。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月前。当时,G60(原沪昆高架)上莫名掉落一具尸体,导致几辆车的连环追尾。所幸当时是深夜两点,如在高峰时段,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尸体摔成了一团肉酱,第一家媒体到达时,已经过去了10分钟。这十分钟,事件已在各个SNS平台小范围发酵,为第二天的爆发做好了准备。

次日清晨,单张现场照的传播量破亿,电视里的尸体被打上了马赛克。但通过对现场司机的采访,刘青知道一定非常惨烈。那几个受访者面对镜头极不自然。按照这几年的采访经验,受访者如果不想面对镜头,一般是眼神飘忽,或偏过头去。那几个人是连身体都斜侧过来了。

是不想用余光沾到尸块。

其中一个司机表示,尸体刚砸下来时,声音太大,他还以为是飞机掉落了行李箱。

他不停地重复:“就在我前面三米,就在我前面三米……”

刘青很理解那种恐怖。再偏差一点,一车人都会死。

之后,电视画面切回棚内。一个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握一份资料。17岁的首都大学物理学教授,被公众推到台面前的天才。当然,更多人相信这孩子只是电视台的谎言。

“我从警方手中获得的一些可以公开的资料,通过鉴定,尸体是从680米到800米之间的高空坠落的。”

“洪教授,那是不是表示很高呢?”

“你知道东方明珠有多高么?”

“东方明珠……”

“东方明珠是468米。死者坠落的原始点,距离地面比整个东方明珠还高出三分之一。”

事件发生6小时后,微博上就有航空局的人爆料。当天并未有任何航班经过那条路线,排除了从飞机上坠落的可能。

坠空者是如何到达事发高度的成了一个迷。

这件事迅速成为热点。地铁上,年轻人兴奋地交谈着。即便关掉手机,不看电视,刘青也没办法阻止事件的发展流入耳蜗。

最初的余温还未消退,第二件事彻底引爆了人群。昨天,在五角场的万达广场,三具尸体先后在2分钟内从高空坠落。

这一次是在人流极为密集的地方。警察五分钟内就赶到了现场,封锁了半径一百米的区域。所有第一时间流传出去的照片都在网上被删除,市政府强有力的手段也暗示着事件的严重性。

“很可能还会发生,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一下。”

蒲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浓妆下,肌肉不停抽动着。

上午,编辑部近乎空巢,剩下的几个人也因为劳累在补觉。蒲桑给了刘青一个电话,说对方是名黑记,第一具尸体坠落时,此人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比警察和新闻媒体都提早了五分钟。五分钟里,没人知道他动过什么东西,拍到了什么。

“这些人为了爆点,会故意修改第一现场。真的要从他们手里拿消息?”

“你在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新闻学。桑姐你不是知道么。”

“做新闻的第一要素是什么。”

刘青知道她的意思了,第一要素是公正,客观,不带有个人情感倾向。

“嗯,我知道了。今晚,我设两个闹钟。”

02
刘青提早到了约定地,角落里有个一身黑衣裤的男子。凭直觉,她感觉就是他。

“你早到了。”

“早到就早点开始吧。钱带够了么?”

钱?

刘青以为蒲桑给了资源,就代表一切都搞定了。

男人起身靠近刘青,无意中碰了一下她的小臂。后一秒,他明显感觉到眼前的女人抖了一下。这种感觉叫他很不舒服。

“怎么?你们公司内部没谈妥?”

“经费我会去申请,回头我银行卡打给你,那五分钟里的东西能不能先给我看下。”

“呵,你是在和我开玩笑?”

男人大步往外走,刘青这才看清,单论长相,这还算是个干净的男人。

“能不能稍微等个几天?”

“是这样的,你要理解,现在是你们需要我。我手上的东西转手可以卖给《明日报刊》,《一周新闻》,你如果没有准备好,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主策和你说的是什么价?”

男人没有回话。

“这样吧,你开价,我工资卡带了。实在不行,我自己先垫上。”

他停下了脚步。点上一支烟。

“名字?”

“刘青。”

“柯力。”

“柯先生报价吧。”

柯力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

“五万。”

“神经病!”刘青转头就走。却看到前方路口一群人正围成一圈,向上张望。

她跟着柯力的脚步,飞奔过去。

抬头,天空中有一个渺小的灰点。那灰点,比自己所能见到的建筑物都要高。

“是人!”

一个年轻人惊恐地吼出来。随后,人群沸腾起来。

刘青恐惧地看向柯力。

“嗯,是人。”

“让我看下!”

她一把夺过柯力的单反,调整焦距,才发现那灰点是个人形。

“镜头变焦不够。还是看不太清。”

这句话刚说完,就有东西从上面坠落下来。

砰!

巨响过后,一团血雾在刘青眼前炸开,肉屑横飞。

人就这么直接砸在了她眼前的十来米处。一些碎骨甚至沾上了她的睫毛。

人群在慌乱,在尖叫,刘青记得柯力奋力将自己带出拥挤的包围,记得他趁着现场被破坏之前尽力拍照。记得自己一动不敢动的丑态。

直到警察赶到。

警察一看到柯力啥都没说,拔腿就追,刘青用身体挡了几秒。就是这几秒让柯力逃脱了。

刘青解释自己只是受到了惊吓,是无意识的举动,那个警察反复调取了她的记者证,实在是没理由拘留,才放她走的。

疲惫而恐怖的夜晚,本打算直接回去入睡,突然来了一条短信。

“你要是不困,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是最初五分钟里的照片么?”

“比那个更劲爆的。”

03

犹豫之下,刘青来到了柯力的出租屋。到门口了,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进。

“怎么,怕我吃了你?”

“不如找家咖啡店。”

“是在我家台式机里,你能不能干脆点。”

柯力又想起刚才不小心碰到她后,对方发抖的样子。那个样子叫他十分不爽。

于是想要恶作剧一下。

“你后面是什么?”

“嗯?”

就在刘青回头时,他猛地用抓住她的双肩。刘青触电一般跳开,随后,一巴掌打在柯力脸上。

柯力盯着刘青看了十几秒。

“你,你想干嘛。”

“…”

“对,对不起。”

“想看就进来,不想看就把门给我关上。”

他没有想象中的发怒。磨磨蹭蹭还是进去了,既然都来了。

房间意外的干净,客厅里燃着藏香,桌面上只有一台iMac,有一种舒服的清爽感。

“你来看下这个。”

刘青走到屏幕前,她再次看到了那残酷的景象。只是这次没有打马赛克,人因为超高空坠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几乎摔成一滩烂泥。

“还好么?”

“没什么。”

刘青忍住不舒服的感觉。

“我初中有个同学是飞行员,我咨询过相关的事。他对我说,高空坠落的人冲向地面的速度,一般情况下,也就几秒钟儿。但是这几个人在空中坠落的时间快接近十五秒了。”

“这么久……”

“你来看看这张。”

照片上,勉强能被称作脖子的地方有一串数字。

“这是?”

“第一起案件发生时,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

“我知道。”

柯力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做黑记的,车子里连接着警察局的内部通信。每个区有不同的黑记,在自己的街区内,我们会比警察更快到事发现场。”

“你们破解了警察局的内部通信网络?”

柯力耸耸肩,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10876,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他的纹身?”

“说实话,我不知道…不是假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柯力又切了几张照片,是五角场的那三具尸体,每具尸体都在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数字。

刘青本能地记在笔记本上。

“为什么每一具尸体上都有编号!是警察做的记号?坠空高度?”

“用点脑子,第一个人坠空的高度是几百米!电视里不都说了么!”

“抱歉,是我不专业了。”

柯力拿出包里的单反,把里面的照片导入电脑中。刘青再一次看到了二十分钟前,十字路口的那具尸体。

尸体上也有一串数字:109435。

“每一具尸体身上都有……”

“昨天电视也说了,四名死者并无共通性,也并不认识。”

“嗯,总之东西你也看到了,就当是还你刚才帮我挡下的人情吧。照片就不给你了,我要转手卖给别家。”

“靠!”

“对了,刘大记者,你还记得刚才天空中的景象么?”

“一个人……在天上飘。”

“是啊,我也看到了,我预计很多人都看到了。你说,在天上的人是已经死了,还是清醒着?”

刘青一阵恐怖,胃液几乎要烧破肚皮。同一时间,电话响了:“喂,阿青啊。赶紧到瑞金医院来,有一个人被救下来了,头一例!”

“怎么了,大记者。男朋友的电话?”

“主策说,有一个活下来了。在瑞金医院!”

04
两人赶到时,医院的大门几乎要被记者踩破了。蒲桑在吸烟区,和一众老烟枪比赛吞云吐雾。

“桑姐,还是那么有韵味啊。”

“好久不见,柯老板。”

柯力和蒲桑本就认识,稍微寒暄了几句。

“现在什么情况啊桑姐。”

“你们这段时间都没看微博?”

“和你家小朋友一路就没消停过,怎么啦?”

病房外面围了一圈记者,但都被军队的人拦在外面,七嘴八舌交流着。

“居然从南京军区调来了宪兵!”

“事情越来越大了,大人物们势必要控制一下。”柯力皱眉。

“你们赶紧看一下,炸开了锅。”

刘青接过蒲桑递来的手机,是微博上的一段视频。政府出动了两架直升飞机,有记者在其中一架上。通过视频,阿青看到一个年轻人就这么定格在七百多米的高空中。

七百多米,比上次的离地距离又高了。

年轻人似乎因为恐惧,脸部歪斜,双目流泪。七百多米的高空,他一半的脸已经冻僵。另一半,肌肉不停抽动。他眼神茫然,似乎看不到眼前的直升机。

“别慌,我们来救你了。”

“你们!别过来,别打扰我,别弄断了我的线。”

“什么线,你身上哪有线。快把手递过来”营救人员大声喊话。

“我……我选C……”年轻人一直在哆嗦,勉强能听到的只有这样一句。

“你在和谁说话?!”

“我选……”

随后,直升机贴近他,几个士兵将挣扎的年轻人抓了进来。

这支视频最开始的十秒就让刘青目瞪口呆。她看到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漂浮在空中。

“柯力,你看了么……”

“嗯。”

“这个不是,特技吧。”

“你觉得电脑特效做得出他那个表情么。”

深夜两点,医院不同往常的宁静,躁动不安。记者一直在和军队对峙,媒体觉得民众有权利获悉第一手资料。争执中,几名记者溜了进去,对着生还者一顿猛拍。

看到光亮,他猛地坐起来,在病床上几乎要缩成一个圆球。一边抽搐,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刘青挤进去,听到他嘴里念的是一些数字,本能地记录下来。

“你们这群搞媒体的都给我滚出去。”一声浑厚的男声,以及扣动扳机的声音。

大概是某个军官吧,病房瞬间又安静下来了。

“你刚才记录下来的是什么?”

“数字。”

“又是数字么。”

“不过规格和之前尸体上的六位数不太一样。”

“给我看看。”

吸烟区,刘青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的数字是23,35,58,14。105,57,40,42。

“你确定听清楚了?下意识写的时候,14和105之间为什么不继续用逗号,而改用句号?”

“这么一说,可能是因为他……对了,他念叨的时候在这里停顿了几秒。”

“并不连续,嗯…确定都对么。”

“应该不会有错吧。我从小听力挺好的。这是摩斯密码?”

“你想象力很丰富,不过不是,这种格式不是摩斯密码。”

“那是什么?”

“有点像经度和纬度……我试试看。”

柯力在手机上切出百度地图,屏幕上立刻被地图占满,如蛛网一般纵横交错。他在某个输入框内输入了这些数字吼,跳出一个地方来。

数据显示出一方地址,就位于上海。柯力切出3D地图,是一间学校。

“有约么?”

“干嘛。”

“不用这么看我,我这次不碰你了。怕了。”

“我…”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没男朋友的。走吧,我们去一趟。”

05
孙晓加班到十点,一上地铁,沾到椅子就开始睡了。在某一个瞬间被冻醒,睁开眼时,自己已经漂在天上了。

“啊啊啊啊!”

不好,要窒息了。

“啊啊啊啊!”

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距离自己十米处,还有三个人。都只是漂浮着,都还沉睡。

他看到身下几百米是城市的光亮,但四周却只有巨大的黑暗,那种感觉已经不是恐惧能够形容的,就像是鳞片被剥光的鱼,残喘在玻璃上。

“您好。”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像是花蕾,又如同某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独眼巨人。

“您现在正要进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首先您可以摸一下自己的脖子。”

孙晓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似乎有一根线吊在自己的脖子上,细若蛛丝。好像风一吹就会断。

“从现在开始计时,您需要在有限时间内回答100道选择题。正确率到达60%就可以活着回到地面。”

“啊啊啊!”

孙晓只能本能地尖叫,等到嗓子哑了,他才发现自己的面前开始有一些影像。

“那么开始吧。”

眼前是一道题目————请问,橙子是什么颜色的?()

A,蓝色的 B,红色的 C,橙色的 D,黑色的。

他微弱地喊了一个C。

“您不需要说出声,心里默念就可以了。”

眼睛变成了一弯弧度,像是一个噬人的微笑。

他注意到右下角,还在自己惊恐时,已经有五道题目过去了。

这么一分神,下一道题目也过去了。

之后的题目,有的很简单(常识性问题),有的无论如何都答不出。比如建筑学的几何题目,即便是拥有这方面的学识也得借助稿纸来计算。

“选择题的优势是,不管如何,都有四分之一的胜率哦。”

那只巨大的眼睛又说话了。

孙晓看着眼前的答案随便选了一个。

“可惜不是这个。”

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红叉。

选错了!

心脏要沿着食道,落到六百英尺的黑暗里去。

眼前只有巨大的眼睛和题目。就连倒计时和正确率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地步。

孙晓注意到旁边的三个人也都已经在答题了。一个人最终应当是没有达到六十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径直掉下去了。

他的叫喊逐渐消失在了几百英尺的高空中,一瞬间就看不到了。

头皮炸裂,眼前一黑,有那么一刻,心脏几乎因恐惧而骤停。但缓过来后,他再次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

这时候,远处有一束光打量过来,是架直升飞机。

他刚想呼喊什么,却发现颈脖后面的细线在摇晃。有一秒,整个世界静音了,他只听见了细线崩断的声音。

“不要过来!”

06
刘青跟着柯力来到了地图上显示的学校。定位竟精准到了某一间教室。

月光落在走廊上,冷清极了。刘青打了一个哆嗦,每踏出一步都觉得难受。

“你怎么了?”

“没事。”

“你这可不是没事的表情啊。”

“这么啰嗦干嘛,没影响你。”

“行,你牛逼。”

这个地方很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楼道两旁是空置的教室,都快腐朽了。

“这里一股人的味道”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人的味道,人是什么味道的?

汗水,夏日躁动的蝉,厕所的抽水声,关门的声音,哭泣…

一些不好的画面重新从脑袋里钻了出来,有个庞大的身躯将刘青压在身下,恶臭,无法动弹…

“喂,你冷静点。”

刘青发现自己蹲在地上发抖,柯力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还能走么。”

她点了点头。想站一下子站不起来。

柯力伸出手去拉她,这次没有躲开,她低头一看,柯力翻出了袖子,用衣袖包裹住了自己的手。

“走吧。”

两人来到一间陈旧的教室,一台电脑亮着光,冷光屏照亮了周围的一角。

“除我们之外,应该没人在这里吧。”

“嗯。”

“但为什么电脑开着呢。”

柯力也是一阵发凉,他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屏幕,上面是教案考核系统的界面。

“这个!”

鼠标的光标停在输入框里面。

“那些数字……”

柯力头皮发麻。

刘青将尸体上的数据一个一个打入输入框中。回车之后,出来的居然是考生个人信息调查表。

“尸体上的数据……是准考证号码!”

界面最上面几个人,全都是已死的坠空者。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几天脑袋都要裂开了。”

“那些坠空者的名单都在这个系统里面。”

“这个大新闻要是卖出去的话,那价钱……”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

“呵呵,我们黑记吃的就是这口饭,你如果觉得没办法合作,那要不散了吧。”

刘青愤怒地看着柯力,之前培养起的微末好感,消失殆尽。果然黑记本性还是黑记,贪婪多变,狗改不了吃屎。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我就是靠这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刘青索性不去理会,她把柯力挤在一边,专注在屏幕上。

柯力则开始拍照。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瞄了眼刘青,她还盯着屏幕静坐着。荧光将她的背影勾勒得格外立体。

“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再说了,你一直霸着电脑,不如让我再调查下。”

没回应。

“你生个气要生那么久?”

越过刘青的肩膀,柯力看到屏幕。一瞬间,他也凝固了。

电脑页面上是一长串的名单。柯力一直拖到底页。已超过了99页。

某一个地方,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他下面一个名字则是刘青。他们两个是相邻考生。

屏幕的反光中,他看到了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流下来。

07
孙晓作为唯一的生还者,最后还是死了。

死于器官衰竭。

市政府放弃了气象灾害预警信号,宣布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灾难,由黑色来代替原来的橙色预警 。

街上空荡荡的,能装下一千万座马戏团。

你甚至可以看到在脚上绑铁链的人。但这些都没用,这些人浮上天空后,会因为腿上的重力而活活痛死。也有人把自己和一棵树绑在一起,结果浮空时,被拦腰拉断。非常血腥。

现在,每天有超过二十五个人浮上天空,存活率仅为0.34%。

根据活下来的人提供的信息,浮空者会进行100道选择题的考试。会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会微笑着说:“这一百道题有关你最擅长的领域,包含了你从小到大的环境和成长。”

浮空者的颈部会有一根蛛丝,如果超过时间未完成考试,蛛丝会消失;如果最后正确率低于60%同样会消失。

每天五点,在各大道路上出现的不再是环卫工人,而是收尸人。他们扛起尸体袋堆上特制的卡车,随后处理地上的断骨,血污。

上海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种情况下,中央调遣军队进入救援。甚至将南方75%的空救设备调遣到上海,但是一旦有人被救援队救下来,就会在一周后,死于心脏衰竭。

混乱的情况持续了几周之后,政府公布了三定律。

·第一定律:

如果你的身体出现了连续六位不规则数字,那么就代表你距离浮空还有一周的时间。

·第二定律:

有替代制度。

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以替代原本的人成为浮空者。

方法就是:睡觉时,手拉着手,一同入睡。第二天,数字就会转移到血亲的身上。所以也出现了老一辈的父母自愿替代年轻人去死的情况。

·第三定律:

一名幸存者曾听‘独眼’说,没有人超过90分,便无法结束游戏。

但正确性无从考证。

因为没有人可以做到。

以上,就是用无数性命换来的三定律。

这段时间,刘青几乎丧失了生活的意志。工作停下之后,她基本靠着政府配的食物过活。

足不出户。

她一直在睡,梦中,有一双粗糙的手在摸她的身体。解开衣上的细绳。更亲密地探索着她身体的每个部分。

“不要,不要碰我!”

呼…

刘青从一片昏沉中醒来,枕头上湿漉漉的。帘子拉上了,本以为是晚上,其实才过四点。

手机上是蒲桑的消息,她的身体出现数字了。

最初,她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发疯般地砸东西。刘青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待在办公室,因为她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了。最后三天,她恢复了平静。安排好一切,甚至还和大家吃了一顿饭,期间有说有笑,根本看不出是要去参加天空的考试。

再之后,刘青在电视播报每日死亡人数的时候看到了她。扭曲的脸庞,恐惧的神情。

脸上精美的妆容,最后也是一堆肉块。

地狱的门并没有关上,它只是越开越大了。

市政府甚至打算启动‘网计划’,就是挑选市区最高的几栋建筑物,作为支点,在整个上海张起一张巨大的网,让坠空者掉在这张网上。

但是目前没有柔软度符合要求的材质。坠空者一接触网,因为重力加速度二内脏破裂。

刘青和柯力很早之前就把教室的秘密上报。一直到现在,政府终于公布了一些进展,虽然不知道是如何让人浮上天空,但电脑系统的题库已被破解。

除了各个领域的题目,有一万道题目是公共部分,所有的题目都会从这一万道里面选择。有40%的比重。

也就是说,理论上,如果有人能够将一万道公共题背熟,那基本上就有四十分了,只要在个人经历部分再拿到二十分,便可以幸存。这一项发现,提高了人类的生存率。

但这是不够的,因为想要一切停止,必须挑战90分。

在刘青发呆时,一条短信来了。

【今晚八点,洋山港码头的19号货轮见。别多想,来就是。】

是柯力发来的。

自从教室一别,他们已经很久没再见过了。

08
准点登上邮轮之后,刘青发现周围还有一百多号人,正相互警惕地看着对方。她裹紧了身上唯一的一件大衣。

刘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真的会去,蒲桑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冲击,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逃过一劫的,每天都是这样的想法。但一眨眼,自己却已身码头。风将她的头发吹乱。

人群里有张熟脸,是17岁的首都大学教授,天才少年。

“呦,好巧啊。在这里都能遇到。”

“…”

“你脸好红啊。”

刘青冲着柯力迎面就是一脚。

“干嘛叫我到这里来。”

“你不是还欠我钱吗,线人费都没付清就想跑?”

“神经病。”

半小时后,所有的人都齐了,她了解到了真相。

因为破解了题库,政府秘密招募了一批破题者,试图以九十分为目标去挑战。

柯力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你叫我来是想让我一起参加?”

“马上就会轮到我们了。与其什么都不做,不如试试看。”

柯力看着沉默不语的刘青。

“你该不会是打算让父母替你去吧。”

“怎么可能。”

“这一百多人都是名单上的,且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只是为了来破题。”

“可是为什么我们也能进入。”

“我有的是人脉。还有,别忘了,题库最初还是我们两个发现的,不是么。”

刘青看着柯力,那不是知道自己几个月后就会死的人该有的眼神。

“那,试试看吧。”

第一天,一百多人的破题组被淘汰至三十八人。

破题组是在一间特殊的零重力房间进行的测试,最开始大家都没有问题。慢慢的,环境参数开始变化。先是将周围的温度降至零下。随后抽掉了三分之一的空气。

压强随之增大。不适,烦躁,目眩,当适应之后,每一次的呼吸都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来维持。负责人认为,如果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就没有办法从天空中活下来。

“一百道题,理论上时间是非常充裕的。据说时间有二十分钟。但是那个东西利用了人类慌张的心理,没有显示出来,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时间非常少。很多人在十分钟内就回答完了所有的题目。我能够活下来,是因为那天喝了很多酒,本身就比较醉,心理上收到的影响反倒比较少。每一道题都花了别人两倍的时间去看清,去思考。大概是如此吧…当时还以为是一个噩梦。”

“我没有到90分,但是我听其他活下来的人说,90分之后,是不同的考核。”

今天来做讲座的是一名幸存者。

“我的职业是一名老师,懂得东西不一定比在座的各位更多,而我的建议是,一定要面对你们内心最害怕的东西。不然没办法继续活下去。”

三个月,所有人只是在做一件事,回忆自己的人生。

“多数题目的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因为那是你的人生。”

除了公共题,剩下的都是每个人自我的经历。

“很多题目,出现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那些问题我曾经问过我自己,有的是在十七岁,有的是在三十八岁,有的是四岁的时候。原来只是我忘记了。”

那名教师离开前说了这样的话,他把能说的都说了。

“我不行了,我计算不出来。”

一个建筑师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说自己之前有配算错误过一次大楼的钢筋混凝土配比。导致最后出现坍塌,但是现在重新计算,却计算不出。

“都是我的错!”

慢慢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内心的颤栗做斗争,剩下的时间,刘青用来写遗书。

人数一直在减少,两个月后,还剩下十三人。

但是合宿的时间,刘青其实并不经常见到柯力,有时候她会想要和他说会话,却也没有机会。也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稍微了解了一下柯力,他并不一直都是一名黑记,原本是调查记者,后来在一宗医药曝光事件上,选择了坚持为底层发声,最后被自己奋斗的报业所驱逐,彻底沦为一名黑记。

当然,这些都是她从别人那获悉的,柯力自己从不讲述以前的事。

时间如同浓厚的雾气,却终有流淌散尽的一天,模拟测试来临了。

模拟测试会百分之百地去尽量还原,真实的天空测试。也是整个破题组最难的一关,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躺下来,深呼吸。

刘青的太阳穴粘贴了一些东西,电流进入到身体的脉冲之后,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玻璃的桥。两边是巨大的眼睛,无数的眼睛盯着她看。

面前是题目,每次回答错误,脚下的玻璃就会出现碎裂的声音。

答完五十道后,身后出现了很多的蜘蛛。刘青记得在填写表格时,最害怕的东西那一栏填的就是蜘蛛。

虽然很恐怖,但是气息并没有紊乱。这段时间,一直在低压的房子内生活,让她的心脏承受力变强。

刘青觉得自己或许能坚持完成这场考验,直到周围的一切都破碎,尖叫声从外向里压过来。

她醒过来了,在她的眼前,无数的人浮空在自己的眼前。

她觉得脚下轻飘,跑出去,天空中有无数张恐惧的脸。如同世纪末的景象,所有的人都漂浮到了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刘青被剩余还在逃跑的人撞翻在地,柯力从旁边抓着她的手。

“那台电脑,那台现在被政府监控的电脑,出现了问题,所有的数据都紊乱了。”

她被他拉着一路跑,上了一辆插着钥匙的车,开始发动。车子笔直往前开,心跳混合着这座城市的尖叫,车子刚发动,一具尸体从上面砸了下来,掉在了发动机上。

两人冲到了巨大的冲击,几乎晕厥过去。

醒来后,一脸血的柯力正喊着自己的名字。

“没事吧你。”

“还行。”

“别紧张,深呼吸,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练习。”

刘青闭上了眼,柯力的话让她平静了很多。直到她看到柯力浮了起来,然后以超高速的离心力,奔向天空。

随后,自己也浮起来了。

09
孤独是什么感觉?

什么气味的?

什么口感?

如果是一样东西,那它是什么形状的?摸得到么?摸到的时候尖锐么?痛么?

漂浮在空中时,第一感觉不是恐惧,而是孤独。她头一次深入,细致地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天空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人。人与人那么接近,却又无比遥远。就像是每个人被装在密封的罐头里。除了张望,什么都做不了。

刘青摸了摸后颈,的确有一根蛛丝,从天空中延伸下来。

面对这种荒诞又恐怖的画面,有那么一瞬间,刘青觉得它是合理的。就好像,人本身就是生活在天空中的。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她看,随即变成一个圆弧。

就像是一张微笑的嘴。

第一道题开始了,风声灌到了眼球里面。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友善的人么?】

下面只有两个答案,【是】和【否】。

四周没有时间显示,在她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只秒表在走动,密集的钟表声榨取着每一寸理智。

她选择了否,题目刷新为下一题。

不断有人掉下去。

人在掉下去之前,脖子上的细绳都会自己切断。她联想到了婴儿出生时,被切断的脐带。

题目一直在她的眼前变化着,刘青没有去想自己是回答对了,还是回答错了。她只是哆嗦着回答。确实是害怕,害怕的恨不得现在就死去。但至少思维的一部分还是清醒的。

她看向四周,每个人的头上都有变化的数字,有的增长很快,有的一直都停留在固定的量值上。

一个少年的头上出现了惊人的高分。那孩子也是破题组的,在各方面都呈现天才之资。

79

81

83

也有其他人发现了,脑袋清醒的人,好像看到了希望。

那个孩子快要突破90了。

“好!”

刘青振奋起来,只要突破90分,一切就结束了。

87

88

89

刘青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孩子。

终于,数值突破了90。但…但什么都没有变化。那个孩子的数值一直在增加,到100过后,一切重新归于零。

1

2

3

4

刘青的大脑逐渐开始奔溃。

“啊啊啊啊啊!”

她之前积累的题目变得毫无意义,原来所谓90分通关都是假的。没有一个人可以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

少年在第二轮拿到了23分后,掉了下去。

刘青看清楚了,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突然之间,后颈的丝线开始摇晃,刘青看到上面有一只巨大的蜘蛛爬了下来,那蜘蛛长了一张人脸,一张四十岁中年男人的脸。

“嘻嘻。”

那只人面蛛离刘青越来越近,耳蜗里是四肢触碰丝线的声音。

窸窸窣窣。

“不要,不要摸我。啊!不要碰我。”

刘青回忆班主任把她拉到房间里面,一件一件脱掉了她的衣服,用舌头舔遍了她的身体。

那年夏天,她被猥亵了。

“不要!”

她挥舞着手臂,想赶走那些蜘蛛,没用。人面蛛开始咬她脖颈后面的丝线。

“别咬,我不要就这样死去!”

“那个夏天,那件事真的发生了么?”

人面蛛在她的耳边这样说道。

自己出现在儿时的场景。

“真的是你说的这样么?”

一个声音钻进脑子里。

“你在说什么?”

“其实你很喜欢那个老师吧。”

脑袋要裂开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夏天你说了什么话?”

记忆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刘青大概六七岁,被邻居的小男孩逼着一起看了一部性启蒙影片,那是她第一次接触人类的生殖器,男人和女人相互缠绕,相互爱抚。

电影里有一句台词:他摸了我的身体。

那年夏天,她说了相同的话。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摸了我的身体。”

刘青在童年时期,如果能称作喜欢的人,那一定是班主任。因为全班每个孩子都喜欢班主任。

有段时间,她的腿受伤了,刘青的父母又没时间。放学后,她就坐在班主任的自行车后坐,他每日送她回家。

她觉得那个座位只能坐自己一个人。

她送给他折纸,他很高兴,她以为班主任也喜欢自己。直到某一天,班主任下班回家的路上多了一个女人,很美,是她的未婚妻。

她坐在那个座位上。

他很高兴,那是小刘青从未见到的高兴。

“他摸了我的身体。”

这样七个字,很顺地从嘴巴里说了出来。父母找到了学校,质问校长。校长不相信班主任会做这种事,但更不相信一个小女孩会拿这种事说谎。

而确实有一段时间,班主任送她回家,那时,他们两独处在一起。

事情越闹越大,刘青出席了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再也没能说出那句话。她只是哭,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都要这么紧张地质问自己。

肩膀好痛。

她害怕。只能哭。

不停地哭。

她见到班主任被质疑,被怒吼,被殴打,一天天不成人形,精疲力竭。这不是她想要的。

十岁的刘青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最后起诉到了法院,在取证困难的情况下,事情不了了之。但他在所有人的眼中,是个猥亵儿童的男人。

小时候的画面,如同连续剧,一帧一帧发生在自己眼前。她看到了小刘青;看到她被迫看录影带;看到她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他摸了我的身体。”

刘青跑过去捂住小刘青的嘴,但是没有用,她触碰不到她。

“这才是真相吧。”

“不是的…”

“你出生的小镇,所有人都以为班主任猥亵了你。他背负了这样的压力,并没有对你说一个恶毒的字。而随着年纪的增大,你意识到了自己的罪孽。却不敢面对,于是慢慢修改了记忆,为了保护自己。”

眼前还是小刘青,她有几次和父母说,那只是自己随口说的,但是父母都安慰她,没事了,小青,你不用再记得这件事。我们不会让那个男人靠近你的。没事了。

蹲下。

拥抱。

她张张嘴,没有再多说一句。

她甚至觉得,自己说了这句话后,父母对她更温柔了,其他人也对她更怜爱了。它就像是一句魔法。

要不就这样吧。

时间如水般流淌着,直到记忆发生了改变。她从内心深处接受了那句魔法。或许那个男人在那年夏天,真的摸了我。

“你所记得的,就是真相么。”

脚下是故乡的小镇,刘青看到一个老人孤零零地拎着一袋奶,走在路上。没有人和他搭话,一个人都没有。有个孩子的足球掉在他脚下,弯腰去捡。刚抬头,母亲就把那孩子抱走了。

老人笑着,看了看地上的球,回家了。

刘青站在老教师的前面。

他原来也没有这么高啊。

他没有看到她,径直走过去。她看到了他满头白发,六十不到,全白了。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件事!”

“你已经获得了89分,这就是属于你的最后一题。”

那年夏天,班主任的最后一节课,她一直记得。

下课铃响起,他佝偻着背擦黑板,擦完把粉笔全部放到了粉笔盒中。出去前,他淡淡说了一句。

“你们这儿啊,一股子‘人’的味道。”

人的味道是什么?

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吧,对班主任来说,是谣言,是背后的刀剑。

那是属于他的‘人’的味道。

最后一帧画面,老人回到屋里,安静地系上绳索。

安静地吊死在上面。

刘青跪在他面前。

说了大概一百句。

对不起。

10
“我活下来了?”

“嗯,你活下来了。”

“其他人呢?”

医生没有回答,慢慢收起手电。

刘青起身,发现这是一家康复中心。她穿着病人服,瘦弱不堪。

“你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已经快五天没有进食了。没办法听进别人的话,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

刘青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们了解到你的过去,这些年你的压力一直很大,这股压力源自你的内疚。上个月,那个老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自杀了,所以导致你内心的崩溃。再加上感情和工作的不顺利。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医生顿了顿,“严重到,你的认知里已没办法全面地接受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空坠事件都是假的?”

“根本没有过,这是我用的一套精神系统模型,导入你的大脑,是比较新的一种治疗方式。你的心拒绝和人沟通,说话,于是我只能用这种方式。”

原来一切都不存在,这只是我自己的幻想啊。

刘青抱着这样的想法,下了病床。虚弱的肌肉,像是纸张一样,支撑不起来。

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办法面对过去,她打算在回到镇上去祭拜一下老师,并且将全部的事实都说出来。

“这段时间,别离开病院哦,还需要做检查的。”

还需要做检查的么?

自己不是都醒过来了。

“别到处跑,最近就安安静静在病房里休息就好。我们会给你送书过来。想吃什么也可以说。”

“但是我感觉没事了。”

“你的身体不是你说了算的。听医生的。”

刘青楞了一下,点点头。她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病房里出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穿着同样病服的柯力跑了出来,带着刘青一起跑。

“怎么了,你不是…”

“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抑郁症患者!”

后面有人在追赶。

身体支撑不了快速的跑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没有结束!你我刚才经历的只是那场模拟考。”

刘青的头嗡嗡作响。

“你是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脑内的模拟?!”

“对!一切的一切都是模拟考,正式的天空考核根本还未开始呢!”

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涌出来,腿一软,跌倒在地。

柯力伸出手,照例用袖子裹着手,刘青握上了他袖子里温热的手掌。

“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破题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后面的人做实验和数据用的,当初的一百多人,通过最终模拟的不到五人,我们会被反复模拟,然后将有用的数据传递给破题组!”

“所以,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一切都是存在的?!”

不敢相信,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从虚无中裂开。

“这个,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两人推开康复中心的大门。

门外,尸体如雨点般纷纷坠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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