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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无· 成雪

爸爸：
你好！
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今天中午我请假出去取钱了。拿着300块钱，我真不知道怎么花。每次打电话给你要钱的时候，虽然相隔很远，可我总感觉还没有开口就脸红心跳的，打通以后，你怎么说也就怎么是，连申辩一下的本能都没有，总觉得写信要比打电话或发电子邮件亲切些。
来到学校几天了，从家乡起身时我身上就20块钱，到贵阳时姐姐和姑姑给我钱我都坚持不要，我准备在路上给同学借点用，真不忍心要她们的钱。上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从家乡带300块钱给姐姐用，由于没在贵阳停留，我就带到学校用了，开始还想留着放假回去给她，没想到用了。在学校也没有学到什么，本打算这学期好好学的，可刚到学校两天连饭都吃不起，星期五下午还是同宿舍的一个人给了我两块钱吃的饭。去年向他借100块钱，今天还他他也不要。星期六和星期天我都去银行看了，还是没有钱。每次都是打了两次电话你才寄的钱。以前在家乡有好几次也是到处找钱交班费，还是表弟借给我200块钱，他也是向别人借的。我说你已经寄出来几天了，马上就可以还他，可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刚好又是“五一”节，一直到10多天后才还他钱，差点都和他翻脸了。现在，能唯一要钱的只有你了。我觉得你除了对工作认真负责以外，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爸爸当得不称职。
这学期学习挺紧张。我报了6月份的英语四级考试，培训的那个老师挺有能力，英语过了8级。不过，可能过一两年他就不在这个学校了。要参加他的培训班还得经过他的考试，合格了才行。他说培训后都会考过的。我还想参加自考，因为我们本身学的专业不太难，数学已经不考了，开的课也不多，考试也挺容易。上学期考的6科都过了，语文考了94分，英语考了73分，数学和会计都是60分。自考不考数学的专业有汉语、新闻学，秘书学等，我想报考汉语言文学，只有12科，你看怎么样？
英语四级培训下周就开始了，一直到六月份。自考现在就开始报名，到15号止。资料加上报名费、培训费得200多块钱，不可能每交一次钱都给你要一次，你再慢慢寄过来。这样你也烦我也不好意思。每次找你都是要钱，要钱！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没有办法而已。要不你看一个学期给我多少我自己安排着用，这么大了，我觉得我也懂事了，不会乱用的。现在我都不打电话，不上网了。
好了。说这么多，也许你觉得是废话。
祝
身体健康！
儿子：无无
2005.3.4

无无：
来信早已收到了，因为忙，直到今天新疆乌鲁木齐市教研室的同行来访问，接待之余剩点时间才给你回信。
来信的内容说明你已会思考一些问题了，这很好。
一年多来，从你想考学校到独自去了山东，从你初知无钱的艰难到尝试借钱、还钱的滋味，从你不远千里为爷爷买了两瓶酒带回贵州乡下并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从你想报考自学考试到要参加英语培训班，都说明你在逐渐进步与成熟，我和亲友们都为此感到欣慰。尽管来信中有的看法有些偏颇，但这是很正常的，以后你会逐渐明白，我就不多说了。现就有关看法交换一下意见。
当前，我们的亲友经济状况都很不好，大家刚刚越过温饱线，根本没有余钱剩米为子女交纳昂贵的学费。今春开学，李表弟也是贷款去上学的，郑表妹她们光开学的学费就高达三千元，几乎连义务教育都完成不了。幺叔既要结婚，工资又被扣作抵押，连生活费都难以保证。你走之前他打电话告诉我说难以给你钱，我说不要紧，奶奶已给了你130元，你又在县城亲友处得了400多元（即使整个假期你都打工也难挣这么多钱），还不至于连车费都没有（我知道你已买好了到济南的学生票）。你说前次你走时大家都给你钱，那是因为你要到远方读书，大家按照家乡风俗习惯为祝贺你而咬紧牙关送的。但要人们再送钱给你，就要等到以后你结婚时了。你说你到贵阳时只剩下20元钱，这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因为你姐姐和姑姑又各给了你100元（你姐姐从你走的第二天失业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姑姑也下岗很久了。她们都自身难保，哪里还谈得上有多余的钱送人？她们能各给你100元已是尽最大可能了。当然你已表明很不好意思要他们的钱，这种想法很好），我想你会节约用的。住在边远小山村里的爷爷和奶奶那里更是困难重重。你路过贵阳时，我曾经打电话问你临走前回乡下爷爷那里没有，你说你正月十三就离开了爷爷家，我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因你还要赶回山东上学。其时，我已知道70多岁的奶奶背10个鸡蛋步行去8公里外的乡场上卖，为了多要两毛钱竟没有卖掉，回到家里时爷爷差点病死了，我接到你三姑的电话后正筹钱急着往贵州赶，钱还没有到手，三姑又打来电话说爷爷已脱离了危险，我才没有去成。可是你在回山东的路上又把200元钱花光了，连你姐姐都感到很奇怪。到了学校竟然两天没有钱吃饭，不得不向别人借了100元，这就不可想象了。除了学费及必要的其他开支，一个月我最多能给你400元。即使这样，我就一分积蓄都没有了，因为一个月1000多块钱，扣除其他费用及必要的生活开支就所剩无几了，因此，你每个学期六七千元的学费还得向别人借。幸好你已开始知道借钱不易，还钱更难。可前个学期除了学费你就用了3000多元，连你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对于学国际贸易的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当初你说要报考外省学校，我的想法是即使学不到许多将来谋生的本事，但出门远一点，见识就会多一些，古人说出门行千里，胜读十年书，这已是被历史证明了的。你这次回贵州乡下，亲友们都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比原来成熟多了，这就是出门锻炼的结果之一。说实话，如果在本地读大专，花钱肯定要少一些，但至今你最多是多走贵阳两趟而已，哪里会有从贵州到山东这样遥远的地方去得到的锻炼多？一路所见所闻使你增长了不少社会阅历，这将会为你将来走向社会奠定一定的精神基础。你自己完全可以感觉到：去山东半年，比起那些未曾出过远门的人来说视野就要开阔得多。有的人即使工作了几十年，连贵州都没有走出过。当然，他们有他们的历史局限，可是对于你们这一代人来说，就不一定要按照我们这一代的生存方式生活了，只要对自己有发展而又不违背国家法规，一般都可以使人得到较大的锻炼。这样一来，出门在外没有钱就寸步难行，所以计划用钱就显得比什么都重要。在家乡，没有钱了随便混吃几个月没有问题，可是远在他乡，一天也难混下去。你的同学给你2元钱吃饭就是最好的证明。曾记得你刚进高中时写信给我说别人进学校有父母陪送，你却只用一个塑料袋提着几本书在学校门口徘徊难免有些寒酸。可我认为，没有这种感受的激励，你哪会去努力奋斗！你哪会在休学半年找工作四处碰壁的情况下才想到报考学校？你想想，世界上有哪一个成功的人不是经过几番磨难与挫折才走出自己的路来呢？你说我只对工作认真（试想一个对工作不认真的人，将怎样去面对生活？特别是在今天，即使很认真工作也会下岗，经济上常常捉襟见肘。要不了两年，你就会尝到找不到工作或者有了工作而干不好被人炒掉的滋味，特别是对有了工作而还赚不到你现在所花的那样多钱时，你的感触将会更深。当然，这对你来说还是后话），我要是对工作不认真，怎么能在连中专文凭都没有的情况下从乡下走进县城最后走到北海？怎么能有钱供你读书？尽管我只是一个教师，可是同我一起当教师的多的是。你说我对你漠不关心，这只是你的暂时感觉而已。你说要参加自学考试，我完全支持；你要参加英语培训，我也没有意见。至于有时我汇的钱到得慢，那也很正常。你说去年“五一”你差点和表弟闹翻了就是没有按时还钱，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你将来走向社会就会更清楚了。每当你给我要钱的时候，我起码还要去银行取出来再汇走。前几年，从北海到贵州至少要一个星期，“五一”耽搁，就很难按时汇到了。即使现在电汇或转帐，去银行取时没有人在或者碰上我出差耽误一下，汇票在路上再耽误几天，到你手中时肯定要超过好几天了。如果已经没有存款还得另打注意应急，要是找不到人借，不是又要耽误几天吗？当然,这对于等米下锅的你来说就很难熬了，因此，必须计划用钱，该用的则用，不该用的就要尽量节约。仓里有粮，心里不慌。饱时记住饥时，对己也好，对创业也好。我说的这些，不一定适合当代青年人的消费观。可任何人的消费观都应该建立在自己的经济基础上，决不能常常寅吃卯粮。我每月虽然可以给你提供400多元生活费，但要一次性给两三千元却不大可能。从2月24日你离开贵阳到3月22日止，我已给你汇出1000元了，虽然有近300元是交了培训费，但你没有感到花得太多了吗？我知道一些大学生第一年必须用家里的钱，第二年除了学费外，一般就不要家里汇钱了，他们或打工，或家教，自己养活自己。因此，我相信你会越来越明白计划用钱的好处。因为我们并不属于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充其量属于工薪阶层。尽管如此，只要是正常开支，我会想尽办法资助你，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4月中旬我再给你汇400元过来。千万要明白：读大学仅仅是从学校走向社会的一个过度阶段，并不是玩潇洒的时候。
前个学期6个科目考试都通过了，这很好。你要感谢一下你的班主任，尽管是口头的。希望这个学期所学科目也能取得较好的成绩。
至于选择什么样的自学考试专业，电话上已和你讲过。无论是学汉语言文学还是新闻学，除了考试合格外，关键在于多实践，这里我就不再罗嗦了。
预祝
成功
爸爸：成雪
2005.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