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史】曼怛罗（81）
“你怎会在此？”素还真问。
六丑废人也问：“你怎会在此？”
素还真回头，“素某来查吞佛童子。”
六丑废人挑眉，“喔，巧了，六丑也是来查吞佛童子。”
两人对视片刻，相视一笑。
“看来你要查的人在山上。”素还真抬起头，风雪大作的德吉山在阳光下散发着瑰美彩幻的色泽，“梅花坞剑邪是吗？”
“而你要查的人在山下，”六丑废人远望雪峰之下，雪山底部，尚有少许常青植物覆盖的地方，一间草屋，一个人，“剑邪在的地方，人邪必定也在。”
所以他们撞在一起倒也不奇怪。
其实来之前，他们早就私底下见过面，只是各自的目标不同，不曾想目的地其实差不多。
“吞佛童子曾在圆教村犯下血案，此前又屠了婆罗寺，留下的线索便是火焰印记与‘吞’字名讳，人邪追查多年，料想所知甚深。”六丑废人比他从容，真气抬着石桌缓缓往山下去，“你查什么？”
素还真若有所思，“吞佛童子留下的不只是火焰印记，还有那杀人的武器，素某欲探剑邪剑上封印。”
一个查人证，一个要物证。
“既然来了，不如一起？”
“好啊。先查哪个？”
“自然是先查人。”
“先文后武，是吗？”
“哈。”
……
风雪凄迷，似寒更冷。
山下一片寒松，雪域深处的八月已比中原的凛冬十一还要冷，雪松针尖细密锐利，整个片尾尖都凝着霜毫，像雪狐的尾巴。
史艳文并不冷，但罗碧还是给他换了件厚厚的白毛裘衣，领口叠着细毛蕊，领后挂了帽子，窄袖里头也夹着一层绒。若说是雪白的也不是，整体还带着一分淡紫雪青，窝在雪地里一时也看不见人。
崎路人看史艳文团成了球，顿时忍俊不禁，“你这是干嘛？”
罗碧啧了声，把顺手买来的另一件丢给他——这件本来打算自己用，但他来了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适应冰冷，根本不需要添加衣服。
崎路人却被他突来的关怀弄得一怔，毕竟来路上他可没少被嫌弃，“给我的？”
“嗯。”罗碧含糊地应了一句，心里思索的却是史艳文先前在婆罗寺取出的一截因果。
凝化因果的能力看着简单，但当日夜里史艳文就睡得不省人事，恍若昏迷。那力量毕竟不是人力，因果……这因果本就是虚幻之物。
凝虚成实，无异于凌空造物。
那是属于神的力量。
只凝练那么一小节，史艳文已经累得支撑不住，若要凝出数千万因果，对接引而言该是如何困难？
如此，罗碧倒对史艳文坚持要查清活佛一事的缘由了解深了几分，虽然他现在仍旧对因果的概念与具体用处模糊不清，但却不那么怀疑史艳文坚持不回圣城的用意了。
只是……
接引有此力量，究竟会和他签下什么样的契约，才会受到史艳文的掣肘？
设身处地，若是自己，愿意为史艳文掣肘吗？
罗碧并非惯于以恶夺人，只是他曾被人称为万恶罪魁，混迹黑道纵横厮杀，什么手段没见过？在某些方面，曾经为人咬牙切齿的他总比史艳文这个正道魁首要敏感许多——外君子而内小人者比比皆是。
他抬起头，对上崎路人温和意外的视线。
罗碧：“……再看一眼试试。”
史艳文同崎路人一齐笑了。
“这里距布达拉还有些距离，”崎路人转移话题，他也看出史艳文近段日子气色不佳，仿佛一直在消耗着真气，“史艳文，你就这样去恐怕不妥。”
他的意思是，曼怛罗在布达拉就算没有上黑名单，恐怕也是个不速之客，故而最好还是换个面容与身份前去比较好。
然而史艳文误会了。
他伸手摸着领口的绒毛，眼里映着反光的山顶雪层，眸中恍若透明。
松针落入地面，松鼠顶着松果蹿上树梢，偏头看着树下。
史艳文道：“好友说的是，艳文是该备份歉礼才好。”
崎路人乐了，他怎么觉得史艳文的脑回路比自己还要正派？
“不过今夜先歇一歇。好友请便，罗碧，你也是。”
史艳文要歇一歇，掌心揉着一截黑链，若无其事寻了地方坐下，周身泛起朦胧水波，伸长左腿，自在干脆，温和地点了点头。
罗碧心领神会，转身离开，并顺手抓走崎路人。
“好友这是？”崎路人暗道可惜，他还没看清楚史艳文的动作。
“去找食物。”本能辟谷，这冰天雪地哪有吃的，罗碧心下一动，忽然不怀好意地看他一眼，“找不到你就可以走了。”
崎路人何等通透，焉能看不出罗碧言下之意，当即在他臂下一个转首脱身，施施然拍拍身上的毛氅，笑道：“这也不难。”
行走江湖出门在外，必备两项基本功：觅食，露宿。
罗碧不置可否，左右不用自己动手。
他回头，史艳文抬起手臂朝他挥舞，灵光绕身，果真跟灵狐成了精般。
“……”是有些夸张了。
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又加快速度，把崎路人往山里带。
直至二人走远，史艳文才拿出那节锁链。接引又陷入了沉睡，半点波动都不曾发出，他周身萦绕的力量不够指引去向，依稀只能辨别出大概方位。
竟然就在雪山。
“在那个方向？”锁链悬于掌心，犹如指南针徘徊转动，却一时往左一时向右。
史艳文目露诧异，弹指打入一道灵力，自己脸色也是一白。他本以为这样方向会更清楚，谁知那锁链又开始颤抖起来，好似随时都将崩溃。
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两个吞佛童子不成？
眼看锁链即将崩溃，史艳文无可奈何，只能暂收神通。
若是接引亲自施法，自不必如此艰难，可偏偏接引前些时候醒得太过频繁，近日反倒难以唤醒，史艳文也只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存在感。
若是接引醒着，他使用因果之力才更加容易，可他偏偏睡着了……
他闭上眼，靠着树干，疲惫地吁了口气，眉心深深蹙着，须臾却又松开。
不，也许这样更好，
接引睡得越沉，便说明素还真并不常将接引两个字挂在嘴上。他还必须睡下去，睡到一切准备就绪……
“不急，”他动了动嘴唇，喉结一滚，脖颈健美而颀直，望着松针上垂下的冰棱，眸中晶莹通透，“时间再长些吧。”
别这么急，已经等了八千年，他还可以再等一等。
深吸口气，史艳文拍下膝盖，站起来做了下扩胸展臂，打起精神正要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过去，却又听见了脚步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
史艳文诧异看去，却蓦地失语。
松针落下雪花，沉重压迫着枝丫的银缕发出银铃般动人的脆声，寒风呼啸，乱了心湖。
雪松的另一边，素还真静静看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山顶雪势磅礴，再过一月，山下道路也是厚厚一层白毯，走起路来更加艰难。
史艳文还没动。
地面是干的，鞋底也很平整，他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但两只脚就这么定在当场，无论如何都迈不开。
些微钝疼从心口扩散。
他怔怔望了素还真片刻，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才恍然反应过来此刻两人不适合见面，于是强凝心神，快步离开。
只是走得略急，却弄错了方向。
素还真倒是不急着追赶，也只是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松林之中，一个正坐在桌上摇头叹息的六丑废人，正握着一枚药丹暗暗叹气，“一个眼神就带走了……如此这般牵连得紧，岂不为大祸临头而不自知？”
怅然一叹，贴着符咒的丹药在掌心转了转，六丑废人收起药丹。
罢了，正事要紧。
他才说完，素还真就心情大好地传了个音过来，“素某改变主意了，师弟，你我还是在下一处地方碰面吧。”
六丑废人：“……”
史艳文戴上帽子，望望前路，一时也不知该去何方，只见越走越往深处，看方向倒越有些熟悉。
素还真不紧不慢，却同漫步月下赏玩着什么，兴致勃勃地跟了他数百米。
暮色四合，四下也沉，今夜月光格外薄弱，厚厚的云朵遮住月亮，让本就崎岖的山道越发显得举步维艰。
史艳文在步步紧逼间心神不宁，几次欲停下来，又怕停下来素还真上来问他“接引是谁”。
接引才醒了不久，素还真若把他叫醒，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是思考越是心急，越是心急越是乱了方向，醒过神后已不知拐到了什么地方，前后左右都是绵亘雪山，四面八方都是冰松雪林。
他神色一沉，知是躲不过了，待要强运轻功离开，面前又是一暗。
素还真出现在他近前。
“才一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素还真已经跟了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算是陌生人都该回头查探查探。
或许是夜色浓黑的缘故，他虽笑着，那目光却惊人的幽沉危险。
史艳文凛然不惧，但却尤觉不自在，眼前冷不丁又闪过那画屏。
“素贤人来北域是有正事，还有心思跟着在下闲逛吗？”他动也不动，看着倒是气定神闲。
素还真打量他微白的脸，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悠然戏谑，“怎么不用轻功走？”
史艳文头皮发麻，心里涌起浓厚的戒备，面上却温温和和道：“要比轻功也不是不行，不过有此必要吗？”
“无此必要，”素还真眼睫一垂，似乎觉得这画面颇有意趣，“你看自己跑得了吗？”
“……”史艳文泰然自若，“你可以试试。”
素还真不用试，他伸出手，一把捞住了他的腰，吻住了他。史艳文好歹也是一知书达理的谦然君子，冷不丁被猛烈地亲吻住，表情都是一空，不知所措地呆了一呆。
也不过是这眨眼瞬间，就被筹备多时的素还真擒住，捏住命脉动弹不得。
“你！”史艳文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目光一闪，由他抓着手臂蹒跚跟上，“这雪山万重，你要去哪儿？”
素还真轻飘飘扫他一眼，“去人间。”随即化作流光一瞬登山山顶，杳然于焉。
史艳文低头看着他紧锁的手臂，微微展眉，“去人间做什么？”
“睡觉。”
“……”好不做作。
雪地上留下两行戛然而止的脚印，浓夜寒月之下，很快湮没于风雪。
素还真说带他去睡觉，果然是去睡觉。
在那雪山深处，不知是哪位高人，竟在旧日官道上开了个驿馆。
馆中高雅清净，瓶插红梅，户织罗绮，碧沉琉璃窗，明玉宝镜阁，外罩垂幔绝寒潮，内设香炭暖旅身。老板也识得素还真，虽然惊讶却不多问，当即安排了上房及热水，不再打扰。
史艳文真不觉得冷，但继罗碧的毛氅之后，素还真又寻店家取来毛袜。
他靠在桶边一动不动，望着桌子上的袜子默默出神，恍然听见了素还真宽衣的动静。
布料摩擦而过，隔着屏风能看见他精悍高挑的身体，史艳文不无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没等素还真进来，他便要起身离开，然而才站起来，素还真就按着木桶直接翻身而入。
水花四溅，史艳文在薄薄的一层烟雾里被水润湿了眼睛，雾蒙蒙地没看清素还真，只是膝盖被人夹住，下意识躲了。
素还真捏住了他的脚踝。
两个人不着什么，干干净净的，他拉着脚踝，就像把人硬生生打开，史艳文语气顿时一急，“你别动！”
“你倒是比素某想得还多，”素还真意味莫测地笑了声，扶着他的膝盖打开，“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口。”
一句粗口哽在嗓子眼里，史艳文收紧膝盖，面红耳赤，“史某没有伤，我洗好了，你自便。”
说完便蹬开他的手转身要走。
手抓住桶边，光滑圆润的边沿是红木所成，他尴尬地并拢双腿拧腰欲走，宛若掉进水里的白狐打算仓皇登岸。
素还真不知该说他什么。
都是多少年的枕边人了，这股害羞劲倒是经年累月不曾变过。
他一跪上前，按住木桶两边，挤上去，贴着史艳文咬耳朵，“还跑？”
史艳文身体发麻，回头看着他，目光变幻。
素还真也没同他客气，手探下去，一面叫他坐在自己身上，一面在他唇角说话，“别乱动，素某只是看你脸色不对，真气怎么耗损得这么厉害……还动？你别招我。”
他说着，眼里却膨胀着看不见的炽火，心口的跳动直重重敲在史艳文肩胛，“你洗你的，不用管我。”
史艳文面上青红不定。
素还真却若无其事地去握住他另一只脉搏，余光瞥过脚踝跟后腰，伤口都没了，只是明显有些气力不支，有内耗过剧之兆。
“你跟谁动过手？内力消耗得这般厉害。”
难怪今天一下就被他抓住，原来本就是强弩之末。
“没有，”史艳文被挤得难以喘息，“你好重。”
温水淌过后背，水珠滚落，史艳文攀上木桶边缘还想出去，另一只手却被扣在身后。素还真慢慢悠悠地检查完了，替他洗净手指，又按他坐下去。
史艳文手臂立时软不成力，“素还真……”
话音刚落，素还真却提着他膝弯，按住下面揉搓，“还没洗干净，急什么？”
他往里碾着，史艳文禁不住哆嗦起来。
不知是不是素还真的错觉，今日史艳文看着是逃，动作却格外柔软，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素还真把他脸转过来，躁意不减反增，倒像是庞大的热流方才开启了一角。
史艳文反扣他的肩膀，声音微哑，却仍是极为冷静，“你趁人之危，是……是想知道什么？”
“素某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素还真又把人结结实实地按回去，动作悍然，压根不中他的缓兵之计，“左右艳文也不会说实话，索性我们也不用废话。”
史艳文肩胛鼓动，皮肤在寸寸绷紧，扣紧的手指却缓缓松开。
“……随你。”
素还真动作微顿，漩眉轻轻蹙起，手指搭在他腰间，又轻又慢地说：“艳文有种旁人没有的本事，知道吗？”
史艳文忍着没出声，低垂着眼，目光触及晃动的水波，乌黑银白的发在水中交缠。
“你总是……”话未说完，素还真又停住了。
史艳文低着头不说话，黑发从鬓角垂落，文静安然，仿佛连欲在他身上都是干净的、纯粹的，不容亵渎。
他有能将所有急躁都安抚成温存的能耐，在被褥间失神的呵气吐息没有一点媚意，在浪潮的冲击中也很少彻底失去矜持。他让拥着他的人心存不甘，就连酣睡昏迷时也是灵台清明、神志如牢，素还真甚至能细数他真正心猿意马的时刻。
他总是很平静。
来的时候云淡风轻，走的时候轻描淡写。
素还真一贯很满意他的配合，可始终不曾见过他真正意乱情迷，说过一句渴求……
就好像痴迷不悟的只有自己。
素还真瞳孔一点点暗下去，“你总是如此，仿佛做错事的是别人，唯你受了莫大委屈。你说，是素还真做错了吗？”
史艳文呼吸一窒，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不是。”
“那是为什么？”素还真骤然用力，近乎凶狠地打开他的腿，将人压在桶边，贴着耳朵寒声，“嗯？”
“是……”史艳文声音一颤，手臂习惯性地抱住他肩膀，指甲陷入白发，眼眸一红，眸光潋滟，“跟你无关。”
素还真不问了，卡着膝弯如狂风骤雨般力捣撞摇，不作一词。
水花浪出桶外，玷湿扑地的月色，窗影在流淌的水纹中扭曲狰狞，良久传出破碎的呜咽。
只是桶里还是太窄，素还真抱着人离开水桶，就这么走到床边。
史艳文在悬空时两腿痉挛，他咬着指头，却在落进床帐时意外地发出一声甜吟。
素还真含住他的露出的舌尖，“才一个月不见，就这么生涩？”
他一面不要命地厮磨碾压，水珠沿着他精悍的肌肉往下滑，一面却还教史艳文回忆之前的反应，捏着腰窝挞伐，狠沉问：“来北域干什么？”
濡湿的黑发凌乱贴着身体，史艳文抓住被褥，“你不是，什么都不想知道？”
“也是。”素还真垂着眼帘，白发盖住了他的半张脸，“……不说也罢。”
那腰身颤得不成样子，素还真眼底却划过一丝黑气，史艳文几次不告而别在眼前忽闪而过，素还真沉下脸，按住他的后颈，一气切入最深处。
史艳文手臂上青紫经络油然可见，眼泪夺眶而出。
激烈的声响穿过耳膜，渗入脑海，贯通四肢百骸，史艳文捂着嘴，人逐渐没了力，喑哑地抽着气。
素还真动作几乎有些狠戾了，血脉喷张，他带着剑茧的五指陷入史艳文腰里，在绵密的快意中酿出一片狼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史艳文以为终于快要结束。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又被抬起下巴，史艳文微微一怔，对上一双冷沉晦暗的眸。
“你……”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还没看清，下颌便被掐住。
屏风隔开水桶，只听见含混的呻吟伴着激烈的撞击声响起，活色生香，糜艳透骨。
素还真扬起脖子，只略停了停，缓慢摩挲着史艳文紧咬的唇，等起势再聚，抬起史艳文左腿，又是一阵暴风疾雨。
斗转星移，夜风见啸。
史艳文扬起脖颈，陷入胀痛酸软中，泪珠里划过寂暗的光，在漆黑的情海中一沉到底，彻底失去意识。
……
温热的阳光透亮入户，沉寂的驿站逐渐有了动静。
史艳文在梦中的浪潮里颠簸挣扎，人好像都快被肢解开来，每一寸都被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包裹占有。
他从梦中惊醒，恍恍惚惚间，总觉得自己的腿还在颤抖。
而后才缓慢地发现，不是幻觉。
“醒了。”
清润明朗的声音从耳边传入，史艳文嘴唇还是麻的，他抬头看着逆光里的轮廓，忆起昨夜的一切，手指轻抽，抬手捂住了脸。
他又听到一丝轻笑，素还真拉开他的手，在手腕上意味不明地紧握住。史艳文使不上劲，眼神一暗。
他生气了。
素还真一手揉着红润饱满的唇，盯着他烫红般的眼角跟红润的唇，每一处都带着自己的痕迹。
这幅样子一看就是让人抱软了，可史艳文骨气铮铮，硬是一句求饶都没有。
他心头滚烫，忍不住又吻下去，在云雨余烬里岌岌可危的试探侵占。
等到两人松开，带着银丝不断，史艳文才蓄力狠将他推开，翻身剧烈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却看见满地水渍。
素还真坐起来，靠墙捞他入怀，随手用撕裂的被面替他擦拭，又激得人战栗。
他手指修长，绸面却有些粗糙刺绣，叫人越发受不住了，史艳文缩起身体，脚趾用力抓住被褥，沙哑哆嗦，“出去。”
素还真眯起眼，反用力摁了下。
蜷缩的身体剧烈一震，靠在素还真身上硬撑着不漏声。
素还真在看着他，就像看着只能依靠自己的所有物，填补上心里那点莫须有的戾意不满，动作才轻很多。
结束之后，他才放下床幔更衣，请人抬了桶水进来。送水的人一进来就红了脸，不敢多看狼藉的地面，只觉空气黏稠醉人，换了水就匆匆离开。
素还真这才回头，打开床幔，看着床上赤条的人片刻，把人又放进水里。
进了水还是不舒服，史艳文手指掐住素还真的肩膀，在清洗中挣动，蹭的素还真沉声，“你再招我？”
史艳文这才不动了，顿了顿，又很不服，“我没招你。”
“没有？”素还真抓住他下颌，“不是你最开始招的素某？”
最开始。
那条船上。
史艳文顷刻无话可说。
素还真拇指在他唇里揉了揉，到底没再令他难堪，很快起身，用干净的帕子将他从头发往脚趾擦干，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套白衣给他换上，把那件斗篷给他披了，自己也恢复了那道貌俨然、霞姿月韵的清俊温柔，带着莲冠、化了拂尘、背着长剑，抱起史艳文要出门。
史艳文还魂游天外，被抱起来到了门口才陡然反应过来，沉声道：“我自己走。”
“你走的动？”素还真打开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跪都跪不稳了。”
史艳文恼羞成怒，“你！”
才说一个字，素还真就已经雷厉风行地带他下了楼。
楼下人还不少。
严霜寒雪灌入楼馆，窗外是雪山万里绵延不断，银装素裹，窗内精雕细琢，插屏隔开客座。
七八个零零散散的江湖客或分散开来，或两三个坐在一起畅聊，气氛不算诡异，却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那议论声在看见楼上下来的两个人时戛然而止。
楼内鸦雀无声。
史艳文喉间蹇塞，抓起兜帽盖上，委实丢不起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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